程放尚未进城,便见副将飞马迎来,听完他的禀报,程放登时脸色一变,快马加鞭赶回城去。原来值此关键之期,于其驻守的西宁城中陡升变故。这事还要从东方永安于西宁郡西边一座县城职司教头说起。空降新教头,当时的教头槐乌木很是不满,东方永安于比武中胜出,两人第一次结怨。后来东方永安离开,这份怨情本可就此化消,然郡城募兵时,槐乌木以私心故令狐耳一众被伏杀于落花谷,为此东方永安欲一杀他为快,槐乌木为求生机,答应替安字军赚开县城城门,助安字军兵不血刃拿下县城,此后再次以官吏身份投奔郡城,迷惑西宁城郡守,里应外合,再次助安字军以最小的牺牲拿下郡城。安字军军法之一:功必赏、过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则上下凝一、令行禁止、所向披靡。依法治军在东方永安眼里尤为重要,其尝言:治军如治国,必当依法。法不阿贵如绳不挠曲,绳直而枉木斫,准夷而高科削,权衡县(通“悬”)而重益轻,斗石设而多益少。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高爵,赏善不遗匹夫。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法立则军不惑。故矫上之失,诘下之邪,治乱决缪,绌羡齐非,一军之轨,莫如法。(《韩非子·有度》稍变)
鉴于此等治军理念,槐乌木既两次立下大功,东方永安不得以一己之仇杀有功之人,然槐乌木其人于县城、郡城两次背叛,东方永安亦绝无法信任他,所以任了他一个有名无实、受多方节制的行军司马。程放回军驻守西宁郡时,槐乌木也一并回了西宁郡。此次前去参加香雪婚宴并结盟之会,东方永安得了梁悬河警告,为防万一制定了多个方案,其中贪吃蛇方案乃是最坏情况下的应对方案。所谓最坏情况,即婚宴是陷阱、结盟是幌子,长庆与李秀方以绝杀为目标,必杀“程安”而后快,无转圜之余地。届时安字军就会执行同样不留余地的贪吃蛇方案。东方永安最令程放放心的一点就是对于选择有极高的敏锐,在岔路口或形势不明时,她很少因为犹疑、妇人之仁而犯错,令安字军陷入险地。她总是令自己保持明锐而果决,以确保在最恰当的时机做最合适的决定。
贪吃蛇需要多方配合,自然伴随着不小的风险。关于风险的考量,东方永安没忘记槐乌木的存在。原本他无甚势力,对安字军几乎够不成威胁,但有一点不可忽略:他掌握着一项足以令安字军动荡的秘密,即东方永安的女子身份。即便安字军一路共生死至今,也很难保证统帅为女子的真相能被顺利接受。有一些观念早已深植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况且安字军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而受世俗影响最深的往往就是普通人。规则为谁而立?想来不是为制定规则的人而立。这一点一直是安字军最深重的隐忧,东方永安已经开始考虑与这些同生共死之人坦诚相见,但一来风险过大,核心人员一直不赞同,另外实在难说何时才是好时机。没有人能预测,一旦秘密不再是秘密,众人会是什么反应,安字军中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暴,所以不论是稳妥如程安,还是冒险如秦风者均不认为现在坦白是个好主意。
至少要等拿下利州,东方永安接受了这一决议。如此一来,对槐乌木这个隐患就不能没有妥善安排,于是东方永安让程放带他回了西宁郡,此次出发去长庆郡前特别叮嘱,对槐乌木要多加注意。神至县生变的消息传来,程放就让人每日向自己汇报槐乌木行踪,至闻松郡的传令使到来,对槐乌木的监视已经是全方位全天候一刻不松懈。
然而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槐乌木仍是跑了。其不见后,城中、营里便开始传播一则流言:安字军的统领真名非是程安,而是东方永安,非是什么破落名门之后,亦非男子,而实为女子之身。
“营中已现骚动。”
副将的话让程放大为皱眉。
“真是会挑时候。”梁悬河冷哼,“为今之计,一定要遏制住流言,先过了眼下难关再说。”
程放下令在城门以及各条通往闻松郡的官道上设置关卡,盘查往来人员,减慢流言向闻松郡传播的速度;接旬书过来,在营中宣讲军法、重申军纪;派遣快马前往闻松郡让郭飞与丁石做好应对准备以及逮捕传谣者、捉拿槐乌木。梁悬河提醒捉拿槐乌木只能暗中进行,不可大张旗鼓。
快马一入闻松郡,闻松郡立即遣人追上前去支援廖然的队伍。队伍由丁石与端木宣文带领,原定计划,一旦执行贪吃蛇方案,闻松郡援军立即出发与驻扎在神至县邻县的廖然部会合,移兵蜂巢城与角南县之间,等待与乌浅军两方夹击长庆增兵的时机。不错,东方永安在南面预置了两处战场。她断定围攻角南县的必是李秀先头军,而一旦先头军没有在预期时间内攻破县城,斩杀安字军统领,蜂巢城必然会二次增兵。所以南面一处战场在角南县,一处则在增兵途中,廖然部的任务就是截杀蜂巢增兵,东南方向下来的乌浅军一面震慑东面的李秀军,一面配合廖然部尽可能吞吃这支增兵。
特使一到丁石军中,丁石与端木宣文当即下令全军全速行进,尽快与廖然会合。因为他们发现队伍中已经出现流言,意味着接下来他们的敌人,除了蜂巢城可能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