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是悠哉哉的梁悬河近日来愈见焦急,一开始每日来询问一次东方永安回来没有,之后一日来几回,再之后干脆守在辟做指挥处的原太守府,现中军幕府,整日整日地在安陵眼前踱来踱去,转悠得她头晕眼花。“你能不能消停点?”她终于忍不住。东方永安不在军中自然又是安陵在必要时候假替,寻常都是香雪与程放替她打掩护,但香雪那丫头越来越不上心,也不知捣弄什么,近日时常不见踪影,便换梁悬河来打掩护。梁悬河倒是认真负责,只是又过于操心,与香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既不希望打掩护者如香雪一般,需要的时候铁定找不着人,也不希望似梁悬河这般,时刻在眼前转悠,看管犯人似的。
当然,梁悬河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烦人,他变得麦芽糖那么黏腻还得从一则战报说起。东方永安离去前叮嘱过铁鱼将骑兵分出一支斥候队,广散开去,特别关注闻松郡的动静。安陵原本以为只是为了防止乌浅军来袭,不过闻松郡异动的讯息传来、经梁悬河分析后,她才发现东方永安目光有多长远。按照梁悬河的说法,东方永安让人盯着闻松郡,并非为了防守,反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参与至今,安陵多少也明白,利州如今的平和只是短暂的,李秀军与李璜军对峙日久,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说白了需要喘口气。而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安字军则需要扩展的机会,其余小势力不足以论,所以各方默契地停战,各守自己的势力范围。然而这种微妙的平衡持续得越久,越说明接下来必是你死我活。窝在西宁郡不过是权宜之计,安字军必定要东出,第一个要清除的障碍就是占领闻松郡的乌浅军。当梁悬河说明,从她与乌浅小香湖会面后,东方永安就一直在筹备、在等待捕猎机会时,安陵大感讶异。东方永安与梁悬河判断一致,可见其对时局之敏锐,继而又觉得不算意料之外,是她的作风,在防守与进攻之间,东方永安显然更喜欢以攻为守,好比一只狩猎的猎豹,即便自己亦身处险地,仍旧是猎物的破绽更吸引它的注意力。
目下这个东方永安所期盼的机会来了,斥候回禀闻松郡守军不但有集结之象,且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闻松郡正偷偷向东部的郡县运送囤积粮草。李璜军耐不住要动手了!梁悬河当即断定,于是有了连日焦急徘徊。闻松郡的异动说明乌浅军要从西面策应李璜军,若乌浅军大部离开闻松郡,那对安字军来说即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实力而言,安字军仍稍逊一筹,只要乌浅大军坐镇闻松郡,西镇西宁郡,那不论是向东还是向南,安字军都动不得,一旦乌浅军动,便相当于压在安字军头上的一座大山移动了。安字军绝佳的动手机会便是李璜军与李秀军开战,同时乌浅军参战无法快速脱身之时,也就是说机会稍纵即逝,偏偏这个时候,东方永安离军!
“还不是该在这儿的人,不在这儿!什么时候了,身为主帅竟然乱跑。她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是何等重要之事,必须离军?”
“没,没说。”安陵心虚支吾,要是告诉梁悬河是为了个男人,她怕他要吐血倒地。然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于私而言,他于东方永安恩情两重,于公而言,他是大云兵的掌军者,虽然东方永安尚未决断将来如何,但安陵知晓,就算不合兵,东方永安也希望最终与她对阵的是大云兵,是李明珏。自负一点说,东方永安所期望者,大辰要么落入她自己手中,要么落入李明珏手中,其他人均非上佳人选。此等思量若被他人知晓,必定要斥她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然东方永安就是如此,她才不管别人如何想法。所以对于去不去救,东方永安并未犹豫,用她的话说:必须去。李明珏可以败在她手上,决不能败于其他任何人之手。在安陵看来,东方永安的自信是没由来的,却又那般坚定,让她也不由觉得最终会是安字军与大云兵一南一北扫荡过整个大辰。“既然敢离军,想必她自有考量。”说服他人这种事安陵不擅长,只得以一句笼统之语糊弄过去。
梁悬河一张胖脸上五官本就显小,此刻皱巴巴挤到一起:“能有什么考量?时机不等人!”他痛心疾首。
忽而身后的门被大力推开,一股凉风卷进来,梁悬河不禁打了个寒噤,戏谑的声音传来:“军师如此为我,程安感动不已。”然后是程放的声音:“军师尽忠职守,安字军大幸。”梁悬河回头,身披黑色斗篷风尘仆仆的人倚在门边,程放与链鬼在一旁,一者叉腰笑眯眯看着他,一者仍是懵懂莫名的模样。“你,你赶回来了?”人都在眼前了,如此问,梁悬河觉得自己有点蠢,但一时思绪凝滞,想不出别的话来。
东方永安轻笑一声,大步跨进屋子,一面解开斗篷一面吩咐程放:“叔,请去召集诸将。军师大人都说了,机会稍纵即逝,咱们得抓紧时间。”程放去后,她迅速换上安陵脱下的铠甲,扣上铁盔,恢复往常威严肃穆又带些许神秘的装扮,领几人前去书房改成的聚将厅。梁悬河看她从书柜一只长匣子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在长案上,地图上圈圈叉叉标识繁杂,讶异道:“这不会是为闻松郡准备的吧?你早就准备好了?”
东方永安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不多时诸将聚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