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侍婢禀报,老汗王举杯的手僵在空中,哄闹的宴席戛然而止,宾客无不莫名所以看向上座的人。老汗王推开两边酒侍爬起就往外冲,在侍婢引领下径直冲去公主毡包,宾客心中惊讶跟随过来,只见老汗王气得脸色通红,将毡包里一应事物包括公主为他准备的礼物尽数扫落在地,案柜踢翻在地,又吭哧哧冲出来,来到祝寿的达明部汗王跟前,指着对方鼻子就一通大骂,也顾不得许多双眼睛看着。
达明汗王受了谩骂,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亦是脸色涨红:“我好心来给你祝寿,你何得羞辱人!今日没个说法,莫怪我不顾念老交情!”
老汗王冷哼:“交情,老夫拿你当兄弟,你是怎么回报的?让你那毛还没长全的混头小子……”他本在气头上,骂骂咧咧就要将女儿被拐说出来,不期然瞥见跟来的李明珏,硬生生打住,一口气没处发,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侍女们赶紧将人抬进毡包,又是拍打呼喊掐人中,又是急吼吼请大夫,手忙脚乱,毡包里顿时像烧沸的锅。先是女儿不见,继而丈夫气晕,好好一场喜庆寿宴以乱哄哄收场,守在塌边的汗王可敦急上心头,滚下热泪来。片刻勉强打起精神,出来向聚在毡包外惶惶然的宾客们表达歉意,派侍女将宾客们领回各自毡包安顿好。
第二日宾客们已经心中有数,大概知晓发生了何事,有人庆幸,有人嘲讽,有人漠然看笑话。嘲讽者毋庸说,便是草原习俗不比中原,民风开放,儿女敢爱敢恨,至谈婚论嫁亦讲究“男家须多次向女家求亲”,有个“多求几遍,才许给啊,会被人尊敬;少求几遍,就许给啊,要被人轻看”的说法。让父母当众难堪,此等不肖女自然少不得受人指斥鄙夷。看笑话者,老汗王一把算盘打得好,原是要在宴上屁颠颠美滋滋宣布与大辰联姻,也即是宣告鄂多斯有了个大靠山,从此高其他部落一等,谁成想被自己女儿结结实实打了一耳刮子,如何不是一场笑话?庆幸者,亦是同理,草原自瀚海古之乱后和平许多年,有人安于无风无波的平静日子,但难保不会有人坐不住,鄂多斯老汗王想与大辰联姻,背后有无其他想法,还是仅仅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谁说得准?鄂多斯公主如此一闹,当众削的可不止老汗王脸面,姻多半是联不成了,好比湖面才起波澜就散了去,岂不叫人庆幸?
说到丢脸,老汗王气得晕倒,另一方当事人却跟没事似的,听人谈起公主失踪背后隐情神色自若,对老汗王依旧满是关怀,不见丝毫恼羞成怒,引得本就各怀心思的宾客们又一阵议论,最后悻悻然散去。众人看来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虽说年轻男女没脸没皮私奔,叫人笑话,坏了寿宴,让老汗王狠狠丢了回脸,但感情的事,到底不必其他,强求不得,木已成舟只能作罢。将人找回来,再让达明部王子上门求亲,也还能落个圆满,这是最好的处置办法了。不想,老汗王偏生魔怔,一怒之下竟然聚兵要去攻打达明部,非要讨回场子。李明珏心知其中有不好向他交代的因素,于是待到老汗王精神好点,寻了机会,与他长谈。
“事已至此,汗王不若就成全了他们,何苦再与达明部反目,叫草原徒生波澜?”
老汗王大叹口气:“殿下襟怀宽广,老夫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别说嫁女儿,我现在恨不得将那臭小子抽筋扒皮!还有我那傻女儿啊……”他恨铁不成钢地拍打床榻边缘,“她怎就不懂老夫苦心!”
“公主率直倒是叫人感佩,还是先将人找回来吧。”
老汗王无奈点头。
一场风波被压下,李明珏大舒了口气,草原生乱非是他让纪如劝鄂多斯公主私奔的初衷,眼下老汗王接受事实,再将两人找回来这件事便算圆满解决。于是他让丁胜点兵五百随老汗王派遣的人马一同去寻找。然而数日不得消息,老汗王由起初的愤怒逐渐变为担心,他亦忧虑起来,便将跟随而来的千人全部投入,自己亲自带队去寻,同时遣丁胜领十几人,每人三匹快马飞奔南方赤云城,去请魏若仪,探物寻人辨路这事她最拿手。随着时间推移,焦急在鄂多斯毡包间蔓延,老汗王甚至同意达明部加入找寻,李明珏亦预感事情出了岔子。
萨仁离开前曾向纪如透过口风,两人会在阿日斯兰山脚的湖边躲一阵子,那里有山有水便于生活,风景又好。当李明珏在湖边的洞中找到生活过的痕迹:锅碗瓢盆以及女子留下的梳篦、男子留下的汗巾,方圆几里却都不见人影,眉头深深皱起。细细查看过,洞穴周围以及内中散落着纷乱得不同寻常的脚印,它们大小不一,甚至深浅也不一,留下的纹路显然超过了草铺边鞋子的数量。它们有很多,来过这个洞穴的人有很多!他几乎可以确定,事情脱出了他的预想,公主与她的情郎出事了。没有血迹,说明至少没人被杀死在洞中,洞穴周围亦是一无所获,那么他们遇上了何人?显然有很多不速之客。被带去了哪儿?对方一开始没杀他们,多半之后也不会浪费力气。
他一面遣人回去报信,请老汗王多留意,若是劫财,知晓所绑之人是鄂多斯公主与达明王子,应该不会默不作声,就是仇家,寻了仇也一定会向两位汗王大肆宣扬。另一面,以山脚洞穴为基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