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当”垛墙上两只大火盆照得墙下一箭之地亮堂堂,城上城下两方都看着光亮中央两道人影一者挥舞长*枪,一者挥舞大刀,人叱马嘶转眼已经交战几十回合。蒋德维闭关不出,李明武原是无计可施到阵前叫骂挑衅,不想今夜那老小子竟当真应战,单骑冲下关来,自己堂堂一言九鼎的王爷暨大将军岂能食言,于是提刀拍马而上,与那个满身酒气的老小子缠斗在一起。与城墙上的静默无声不同,阴影中传来马匹焦躁的嘶鸣,显然王爷的身份更尊贵,让他的下属们不能像孟毅那般淡然。
李明武年轻勇武,手上一把如有银月流光的月影龙牙舞得虎虎生威,猩红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猎猎鼓动,看得城墙上的赵无名很是赞叹。虽知昭成帝有一子年少时便入军营历练,自小勇武过人,与皇宫暖室之中长成的贵胄子弟大为不同,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骑在马上,仍能看出高大威猛,丈把长的大刀使得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另一边,蒋德维年近四十,却不落下风,只是动作颇有些怪异,赵无名不知它们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直觉不该是眼下的样子。要说他酒醒了,不光动作,连马匹的脚步都带着几分虚浮,不愧是畜生随主人,但要说他仍在痴醉酣梦里神游也不尽然,每每对方长刀逼命而来,他总能一个恰到好处的晃身、弓腰轻飘飘避开,或者及时抬枪拨开,李明武千钧重的刀势无一例外要么挥空,要么撞在枪杆上却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浪花。不但赵无名看糊涂了,不知他是有意而为还是只是运气好,连李明武也暗自心惊。
几轮下来,李明武耐心渐失,手上刀势更重,劈到地上,立即沙土飞扬,留下一道深深沟壑,劈在蒋德维枪杆上,震音轰嗡,连他自己也感觉虎口隐隐作疼,但动作却不见丝毫迟滞,他不信蒋德维能撑得几时。
果然很快,蒋德维渐显颓势,一个力有未逮,长*枪差点脱手。“殿下好生厉害。”面上却不见慌乱,他笑着一拱手,“蒋某受教,不打了。某想起屯里还温着一壶没喝完的酒,心中挂念,先行一步,殿下请自便,改日再向殿下请教。”说罢竟当真虚晃一招抽身离去。李明武战得正酣,岂容他说去就去,斜提长刀,打马追上:“有好酒不请本王同饮,蒋守关未免太小气。”
前头眼看他快追上,赵无名心提到嗓子眼,却闻一箭之地外的阴影里一人大呼:“殿下不可!”李明武心下一惊,骤然想起自己太过靠近,提缰勒马,停得太急,马匹人立嘶鸣,差点将他甩下马背。但见蒋德维回头一个狡黠的笑:“我有好酒请殿下同饮,殿下怎么不追了?”与此同时一声口哨,城墙上孟毅大喊:“放箭。”李明武回马不及,泼天箭雨倾泻而下。
李明武一面将长刀在头顶呼呼舞成铜铁屏障,一面咒骂:“老小子你耍阴!”他只顾战得酣畅淋漓,追得兴起,以为胜券在握,就忘了墙头隐藏的危险。
“殿下如此憨直,叫人忍不住戏耍一番。”关门缓缓打开,蒋德维悠然驱马进关,还不忘回头,“蒋某好心给殿下上一课,殿下应该感谢我,若有命回去,记得别再逞匹夫之勇。某还希望殿下能多活几年,不然这玉凉关好生无趣。”
李明武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关门在自己眼皮底下洞开又关上,恨得咬牙切齿。
于是本次夜袭,以双方又一波箭矢对射,以及几名勇士持盾顶着箭雨将李明武救下告终。
翌日,蒋德维酒醒,对赵无名关于昨夜单骑下关英勇事迹的赞不绝口茫然不已,好似昨夜当真喝得酩酊大醉,今日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请赵无名对案坐下,屏退随从,脸色竟是赵无名自到达玉凉关以来未见过的严肃认真:“此前多有失态,请天子特使海涵,不知特使此来有何指教?”
赵无名轻摇骨扇,笑意盈盈:“指教不敢,昨夜将军关下一番酣战已胜千言万语,赵某无需多说,仅代表陛下将玉凉关托付给将军。有将军坐镇,想必玉凉关固若金汤,大辰江山稳若磐石,陛下与臣民皆可心安,来日必当感念将军忠勇。”这便是此行最重要目的。昨夜蒋德维下手不见半分留情,差点当场诛杀李明武,双方结仇如此,他不信玉凉关还能给大云兵让道。不能过玉凉关,大云兵被锁在北方再如何跳脚又有何惧,届时即便青州有变,长阳也能腾出手来,所以北方安稳是关键一棋。赵无名心中大石落地,之前沙海所受苦难以及土屯里种种不自在一扫而空,瞧着眼前之人竟生出几分意气相投的亲昵感,颇有些惋惜道:“不瞒将军,赵某使命已毕,打算明日回京复命。”
常理来说,此时地主应当稍作挽留,不想蒋德维却道:“啊,蒋某想起不久前收到长阳一封信札,想必是陛下挂念特使了。”他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交给赵无名。
赵无名拆开脸色一变,他所说不久前已是半月之前!
蒋德维笑意融融:“特使可能今日就得启程,辛苦了。”
信上只有五字“事办妥,速回”,顾念长阳是出了什么麻烦,赵无名无心思逗留,当日简略收拾了便带着侍卫在蒋德维派给他的一队士兵护卫下离关南下。
“请代我向陛下问好。”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