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随时可能回来报复,要将村人训练得足以抵挡袭击,必须抓紧时间,点滴时间都不能浪费。东方永安一睁眼便来到羊肠的训练场,训练场在半山腰一处打谷场大小、平坦开阔的塬顶,往上往下皆很便捷。原先参与训练的人数,不过十几二十,多是对没见过的物事抱持浓盛好奇心的年轻人。
南山寨夜袭大胜,虽然在众人心中,东方永安有大决断又一身真本事,是个神仙般厉害的人物,说话村人们愿意听。然而那夜之后,南山寨便垮了一般,匪贼溜之大吉,竟是半个影子也不见,这些时日,亦无动静。与大山融为一体的村子从开始的如临大敌、惶恐不安逐渐安定下来,也许匪贼当真被赶跑了,他们安稳的生活又回来了的想法便如无孔不入的山岚,在村子里蔓延开,再者村民淳朴,无好斗悍勇之气,对去训练场持棍喊打实在说不上热心。
对此东方永安也不勉强,只与安陵、羊肠尽心尽力做该做的事,别无他虑。今日来一个教一个,来两个便教一双,不说让每一个有心来学习之人都变成可独当一面的格斗高手,起码让他们在村子遇到意外时能使上一份力,不至于明明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却只能任人宰割、束手待毙。
对于来训练场的少年人们,村人秉持既不鼓励也不阻拦的态度,因为是窝冬时期,家里用不着忙什么,便随了他们,省得在外面惹是生非。初时,每到饭时,各家母亲便在山上山下扯着嗓子喊,自有几位母亲好奇过来,一时驻足,看到自家儿子舞得有模有样之后,不再抱怨他们连吃饭都赶不上,反而一到饭时,就乐呵呵亲自拎着装满饭菜汤的竹篮过来,连东方永安几人也有份,时常拉着他们的手说“辛苦了”。在母亲们看来,不指望孩子真能练出个啥花,但能强身健体总是好的,因此不乏感激之心。
如此过了几日,某日,野果村村长宁孚扶着白毛村村长白鹤过来,白鹤手里青檀树制成的木拐杖在泥土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两人上得训练场,驻足在场边默然观望。羊肠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一,二,挥!一,二,打!”十分有节奏的高喊着,孩子们则应声或挥出或劈下手里的棍子,动作谈不上整齐划一,却颇有气势,白鹤捻须点头。东方永安走过去与他们并排而立,眼睛不离场中问:“可有消息?”救回被掳的村人后,村里生出两派主张,一者以豲子、巨人为首,力主按照东方永安所说利用山势地形,积极备战,他们认定官署无用,求人不如求己。另一方以两位村长为首,坚持民有难必先报于官,无论如何该先上报、向官家寻求庇护。最后众人商定先报官,由村长遣人下山去官署请兵剿匪,豲子气呼呼撂下一句:“官署剿匪这么多年剿出个屁来了?越剿匪贼越猖狂!”不能不说在村人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白鹤声音淡然,听不出意料之中还是失望:“官署说已经立案,让咱们先回村子,不日自然遣人来了解情况。”
“其他人不赞同?”豲子与巨人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反对,这是显而易见的。三座村子失去两百余人,才换得其他人存活,躲避到山上,怎么可能仅凭官署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下山,回到毫无掩蔽,仿若靶子的村子?便是回去了,也睡不安稳。
宁孚憋了半日说出一句:“官署过于冷淡了。”话虽如此,他却也不知自己期望官署如何反应。若说大举开进南山,南山寨早已人去楼空;兴师动众往南深入?匪徒只需零星散入山中,官署必然无功而返;若是派人保护村子,守株待兔,没个三五百人,不顶事。先不说一个小小的偷窃案就能让他们大费周折、人仰马翻,夜间巡视、打更都缺人手的边陲县城,乐不乐意抽调三五百人到山脚下守着破落小村子,美其名曰保护民众,实际上闲着吃干饭,就是愿意,也极有可能费了一通人力物力财力,到头连根兔毛也守不到——匪贼们若都是蠢蛋,早就落网了,还能自己送上门来?最后仍是与进山剿匪殊途同归。宁孚苦着一张脸,那就认栽么?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下山回村不得,留在山中也非长远之计,却是进退两难。
于是巨人豲子的主张再次被提起,村子几个胆大的壮年人,聚众一剖析:山中男女老幼,只要能使得上力气的齐上阵,再喊上其他几个常受骚扰的村子,凑个三四百人不成问题。山林里除了南山寨,另有大小两三个寨子,全部出动也就是几百人,虽说对方有马有刀,但他们有地形之利,满打满算下来竟是个能斗上一斗的局面。更甚者,如能得官署相助,将几个寨子的匪贼全歼于山下、一劳永逸,竟非是不可能。立时得到大多数人拥护。
之后,村人大为振奋,一扫沮丧,热火朝天地开始准备,除了维护老陷阱,设置更多新陷阱,便是请教东方永安如何备战。在东方永安指点下,老人小孩以及实在没法将木刺刺出去的妇女聚在一起,将山林里砍下来的木头断成一截截,整修平整,将藤皮编成一股股柔韧的绳子,捆上木棍做成长弓,再削尖树枝做成利箭,不过几日功夫竟作出不少副弓箭。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与意坚胆大的女子,则分为几组轮流到训练场练习基础格斗与三人为一组的配合打击,便是而今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