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港坐落在鱼鳍湾南岸,与北岸的飞鱼港为大辰唯二的海港口,负责北到其罗,南到绿石岛,东至云腾列岛的所有海上贸易、商旅往来。鱼鳍湾顾名思义,三面陆地包围一湾幽蓝海水,好似一只大鱼的鱼鳍。鱼鳍湾南岸落于锦州境内,因建造港口的一块深色陆岬直插海面,其上屋宇排布由外螺旋至内,仿佛一只螺口朝内,尖尾朝外的巨大海螺,于是得了个海螺港的名字。
港内冷风习习,带着海风特有的腥咸味,临海大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不由将斗篷裹得更紧,不远处正在装卸货物的区域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这个时节,港口不如春夏秋三季繁忙,天暖风和的时候,港内终日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不分昼夜,现在却只有一半的吞吐量。但因为整个大辰只这两处港口,所以仍旧算得上热闹,只不过人群多聚于停泊了上百只商船、货船、客船的装卸区,以及栅栏内热气腾腾、温暖如春、充满欢声笑语的茶肆、酒肆、客栈。
阳光镀了一层暖黄色的白色砂岩大道上,与脚步匆忙躲避寒风的行人不同,李明珏三人缓步而行。早先他们已经与一艘行船讲好价,马也上了船,船长告诉他们酉时开船,在那之前尚有些许时间,李明珏决定好好看一看这个令人新奇的地方。他虽是皇子后又做过太子,但说来惭愧自己的国家他并没有完全走遍,大辰有许多地方,他的脚步尚未到达。前有靠近白樱村却没想过攀登的双剑峰,后有控制大辰海岸命脉,自己依旧未踏足过的鱼鳍湾,这次是个好机会。
北上原有多重选择,一是直接从利州过天光峡往青州,但眼下时机,王不见王,且玉凉关不可行。二是从五爪道往丹州,老老实实走许州、河州,然那条路线关卡实在太多,每多一个关卡就多一分危险,不仅如此,最后要从长阳周边绕过,危险重重。第三条便是他们所选之路线,从许州至锦州,然后在鱼鳍湾乘船往东州。
一路上听各路人马谈论,他对当今形势有个大致了解,北边大云山虎踞,西边青州盘亘,西南利州的李秀沉默不语却暗有动作,东南角锦州与烟州亦不知有何想法,对长阳不冷不热,剩下北面瑜州、南面河、许、丹州以及东面的东州暂无异样。走此路线的好处是,鱼鳍湾商旅之地,四海而来的各色人等都在此处汇聚,再像无数溪流散往大辰各方,人多而杂,三教九流交织在一起,便于掩盖身份、行踪,官署盘查也不如其他地方严格,就此看来已是上佳之选。从海螺港乘船还可以直抵东州北部,下了船过一个边境小城,便是冰冻荒原。固然冰冻荒原白雪皑皑、风雪肆虐,气候恶劣,却无层层盘查的士兵,天险终不如人心险,所以种种因素考量下来,乘船北上无疑是最优选择。
“看那边!”凌华轻呼。他长着一张黝黑粗犷的脸,浓眉大眼,宽鼻厚唇,身材壮硕结实,此刻露出惊喜的神情,竟有几分小女孩的天真,这是一种矛盾又神奇的结合,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本是暗卫之一,暗卫不轻易露面,但安和带走了两名暗卫,李明珏身边只剩下枢渝一人,不宜再分散行动,所以便与枢渝一样作为李明珏随从而行。“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船!”东面海鸟盘旋处、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一时难以计数的船只像各色鸟儿停在海面,高张翅膀随波浪起起伏伏,又像幽蓝的锦缎边缘点缀的大小不一、层层叠叠的繁花。
“公子。”枢渝瞧一眼这个满眼好奇的汉子,他比自己年少,性子也更为活泼,总是充满活力,目光灼灼,有几分像自家曾踌躇满志的弟弟。他也的确拿暗卫其他成员当兄弟,除了出任务,平时宠溺多过严厉,于是替他请李明珏讲解。
“我大辰与周边往来频繁,双港停泊的船多,种类也多。单桅、双桅、大双桅、甚至多桅多帆船,单桅快速,多桅体大可远航,不过需要桨手。”李明珏抬手指过去,“那条大家伙,身宽底尖,以行于远海著称,多半来于云腾列岛。它旁边那个,船首如鸟,船头眼上方一段绿色如眉毛,所以也叫‘绿眉毛’。”他手指向另一边,“那个便又是沙船,平底方头方艄,不易搁浅,不惧滚浪,顺风逆风皆可行,载人载物都极为便利。除了这些大船,它们的阴影下还有许多小渔船,东州多产珍珠、珊瑚、砗磲、海贝,它们功劳不小。”
说话间,一队巡逻甲士走过,三人退到路边,侧身垂首避过。幼主新即位,长阳一切遵循旧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动作,然而李明珏深感平静之下,暗潮汹涌。不说玉凉关刀兵相接,就说一路行来,各地新增层层关卡,明岗暗哨日夜巡视盘问不停。不过,他们要么拿着女子画像,要么拿着年长之人画像,粗略观之,不是找东方永安就是找李穆,是以他们三人尚能悠然而行,毕竟‘已死之人’是不能引起关注的。
这却不是真正的暗潮,他清楚得很。来回巡视的甲士是本地官署所派,然而关卡负责盘查的却不是一路人。起初他没放在心上,见多之后猛然醒悟,那些人倨傲的神态与地方士兵格格不入的做派,在在说明他们是“上面”派下来的。为何要另派人到地方?除了要尽快缉拿潜逃之人,岂没有趁机渗透地方的意思?思及此,李明珏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