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认错,就是这里,这条路我走过很多遍。”当狐耳、东方永安、李明珏三人跨过盘虬的树根、扫开枯枝、穿过荆棘,沿一条隐蔽在枯草中的羊肠小道上行约莫三四里,进入堑壕一般的峡谷,狐耳对着挡住去路的巨石抓耳挠腮。两边高耸的绝壁如两道不可攀越的屏障,风穿过其中发出尖锐的呼啸。“是那场大雪的杰作。”狐耳摊手,“不是我不帮你们,这条路被堵死了。”一条崎岖小道,他们上山的唯一希望,此刻塞满巨大石块。狐耳折回,打算下山,就算最机敏的猴子也攀不过那些天降巨石,他可没长锐利的爪子。
东方永安追上他:“没有别的办法?”如此干脆利落地放弃,丝毫不挣扎不是她的作风。白跑一趟是小事,李追星的病却不能再拖。“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还有别的小路什么的,咱们可以绕过去?”
“通过峡谷只有这条道,要不你想想有没有其他药草可以替代?”狐耳摸摸自己好似狐狸耳的耳朵,冰冷的山风让他生出自己耳朵被冻掉的错觉。“再说坠星草虽然少见,别的地方也不一定就没有,山里不是人待的,听我的咱们先下山。走快点,不用在山里过夜。”
东方永安杵着,李明珏拽起她:“听狐耳的,这个地,连火也升不起来。”
三人向下走了几步,东方永安猛地顿住回头望着高耸的巨石:“只要越过这段峭壁就成?”
“越过这段,往西南再走两三里路就能看见‘天梯’,过了‘天梯’就到双剑峰脚下,可以望见两峰间夹着一条裂缝,我们叫它‘门缝’,坠星草便长在‘门缝’顶的土台上。外人给它取了个雅名,叫‘坠星台’,咱本地人也给它取了个名。”狐耳笑起来,“叫‘裤&裆’,比什么坠星台有意思多了是不?其实吧,我送你们也只能送你们到‘门缝’下。”他回头遥望耸立双峰,“老天堵了这条路,指不定是好意,不想你们过去送命,‘门缝’可比你们能想象的任何石道都不上道,叫它石道都抬举了。哎,你干嘛?”
在他絮絮叨叨之时,东方永安已经走回去,当一声将手凿扎入石块试了两下开始攀爬:“追星等不了那么久,我可以一个人过去。”开玩笑,双剑峰就在眼前,让她放弃再去哪个旮旯找坠星草?就算她愿意跑到天涯海角去找,小追星也早一命呜呼了。
“永安!”李明珏的声音有一丝对她顽固不化不可理喻的恼火,然而下一刻他来到她身边,“好吧,两个人总不会比一个人更糟。”从前他就不大驳斥她的话,现在好似有意弥补两人失去的时光,大有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架势。
“我说两位别冲动。”狐耳在巨石下慌乱地看着他们。
“你下山去吧。”东方永安头也不回。
“你们不会真想翻过去吧?那是不可能的。”
东方永安双脚*交替跳跃热身,而后一跃紧握住扎在缝隙里的手凿。
“你们肯定明白,要堵绝不止堵这一小段吧?”
两人充耳不闻。
“哎,你们倒是听人话……”狐耳踌躇不定,他承认两人身手比寻常登山者好多了,但登山很多时候,不是身手好就行。他翻几下白眼,挥舞手臂:“行了行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么犯蠢。老弟我送佛送到西,快下来,还有一条路!”那条路,村里虽无明文规定,但都默契地对那条路避而不谈,既然村长让他带路,他总不能让他的客人们被堵在山里不上不下。想到这,他望着那两人又摇摇头,真是顽固!
“既然还有一条,方才为什么不说?”三人已在下山途中,显然东方永安没有如狐耳所期望忽略此点。
狐耳一面拿枯枝拨开草丛,一面打哈哈:“那不是一急就忘了。”不是忘了,而是其中缘由他也说不清,那是村子祖辈代代传下来的,说是秘密也好,守则也好,传到现在只有村长知晓详情,其余人不问不提,只需遵守就可。有好事之人绞尽脑汁打听,也只隐约打探到似与他们先祖的来处有关。
先祖来处,他们年轻人才不关心,便愈发觉得老一辈对此讳莫如深实在是小题大做,过于夸张,于是渐渐淡了好奇之心。不提不问,对老一辈的遮遮掩掩也不以为意,就像对某件炽热追求的物事突然变得漠不关心。虽说如此,但老人们的叮嘱犹在耳边,若不是东方永安两人太过固执,那名染病小娃娃又十分可怜的样子,狐耳原不打算提起。
“下山以后在山脚宿一宿,养好精神,明日再赶路。”
那条路可比这条被堵上的远多了,他们需往南进入南山郡,穿过南山郡境内的白头山往西,白头山西边尚有一片不知宽广几何、人称有进无出的黑色沼泽,而后才到群山,穿过一座小山峰,那里有条石径直通双剑峰背面。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狐耳脑海中,当他还是小孩子,对秘密保有热情的时候,他的思绪早已在那条道路上来回走过千百次,想象着白头山与他们村庄背后山峰的区别,想象那片渺无人迹的沼泽,想象绕到双剑峰背面藏在葱郁之中的小径,以及那段老人们避而不谈的岔路。它通向何方?尽头是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