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河,右边树。”
“左边河,右边树,三栋石屋,两堆草垛,哦还有几只鸡。”安和魔怔一般念叨。
“你忘了前面还有座石桥。”枢渝提醒,他怀里的小孩砸吧两下嘴表示赞同。不知何时起,枢渝成了小娃儿的奶爹,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这名汉子有几日手忙脚乱,而今越来越胜任,他看起来也不讨厌这本不属于他的包袱。
“是是,石桥,青青的石桥,可爱的石桥。”也许他可以为它编一首歌谣,安和用他的拐杖在石板路上敲击两下,当真唱出来,“弯弯的小河边呀杨柳栽,青青的石桥上呀姑娘把歌儿唱,歌儿飘进我心里呀我心欢喜,我心欢喜呀找不到路回家!找不到路呀找不到路……”桥上传来几声咩咩叫,应和他的歌声。
枢渝笑:“快去桥上看看,你的‘美姑娘’在召唤你。”
“去你的。”安和啐他一口,撑着他的拐杖一跛一跛往石桥走去。东方永安离开白樱村后,李明珏就想起来,然而他们想要离开的那个夜晚大山却发怒了,地动山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山石坠落,将半山腰通往外界的通道堵塞,满满的石头,就好像它们与大山本为一体,就好像通道从未存在过。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直到现在安和也想不明白,他一度不得不认为,白樱村的村民所说便是真相。他们说,因为有外人搅扰,因为他们想离开才招致如此灾祸,通道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山神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忘记进入深山时所发下的誓言:永不离开。
但那誓言对李明珏没有约束力,他只为自己想要做的事、为自己的誓言负责。天真的魏若仪曾以为可以说服他,然而他坚持得好似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白樱村失去那条通道后,想要出去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西穿越环绕的大山中稍微低矮的一个豁口,进入一片不知有多广阔的沼泽,白樱村的人叫它黑色沼泽,他们对它那般恐惧以致好似提起它的名字都会招致灾祸。没有人、牲畜确切说没有任何不属于黑沼泽的活物能通过那里,那无疑对李明珏来说也不是一个好选择。他选择了第二种可能,攀登那些大山,那其实也不是明智选择,但他们别无他法,结果就是他们失败了,以安和的一条腿作为代价。为免他再次尝试,魏若仪出面恳请长老们帮助。最后在村民的奋力挖掘下,通道又一次被打通,他们得以离开却已是一年之后。
一条腿算不得什么,他早已从伤痛中走出来,没什么能难倒一个好男儿,何况他曾经死里逃生,活着就是好事,他现在有三条腿了,应该感到高兴。安和将拐杖敲得哒哒响,他早习惯了这样走路,可东方永安告诉他,不必沮丧,他不知她从哪里看出来他沮丧,他还没有失去这条腿,他便开始不由自主怀念他的老伙计还使得上力气的时候。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会想要更多,他迫不及待想要到达约定地点,东方永安可以替他将碎骨挑出来,修养一段日子他就会恢复如初,这是她告诉他的。在那之前,他们的时间很宝贵,必须用来赶路。
他们与前一拨人,队伍里除了香雪都是他不认识的新人,不过他记得他们叫什么,一个成熟风韵的女人叫采娘,一个看起来总是很放松的男人叫无影,一个与之刚好相反好似暗影的夜鹰,还有一个东方永安出宫时顺手带上与累赘无异、总是笑呵呵的太监,他说他叫魏陶。东方永安那个女人这些年依旧没改掉随手捡垃圾的毛病。
原本他们约好在利州中部一个小县城会合,过了逢山城再渡过宓水很快就能到,可是第一站的逢山城,他们就已经被困其中好几日。作为一座要塞城,逢山城算不上繁华,从外面的城墙到内中房屋清一色由青灰的石头建造,冷硬枯燥,毫无乐趣,这是为了防止火攻。与它单调的房屋不同,它的道路却是极为发达,可谓如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另外,所有空地,道路边、屋前屋后,河岸上只要能种树植草的全部被绿色覆盖。初来的人可能会为这些减轻枯燥的绿色感到高兴,但稍微了解的就会知道,它们并不只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绿树与草地,而是迷宫的一部分。没错,整个逢山城就是一座巨大迷宫,它内中每一条河流,每一条道路,每一块树林、每一片草地甚至一座桥、一栋屋子都是迷宫的一部分,都以一种外人无法窥探的阵法排布。
从东城门进入以后,如果没有向导,即便走过再多遍也很容易迷失在迷宫中,所以逢山城的向导是它的一大特点,往常路边总有很多游手好闲的人,以带旅人顺利出入东西城门来换一壶好酒或者一顿佳肴。现在路边却变得冷清,以前他曾厌烦过、见到生面孔就会像苍蝇黏上来的地痞,他们自称向导,目下成了他最渴望见到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他不止一次抱怨,路边竟然没有了苍蝇,逢山城竟然没有了向导,而他们鬼打墙一样被困在了这个不知是相同还是只是长得相似的地方。
他已经是第十次看见前头的石桥,他不想再看见它,也不想再去住那间满是霉味的客栈。客栈掌柜是个笑嘻嘻的好人,不止一次指点他们离开的路,左拐右拐还是右拐左拐,到最后他们总会再绕回来。
他告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