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
在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五年前的事就要重演。
“走,不能让易儿唯一的血脉落入贼人手里!”
她抱着刚出生的稚儿在黑暗里奔逃,女人尖锐的声音像催命一般在耳边催促。他们奔逃往守卫最薄弱的西北偏门,但那里的火把依然多得足够阻拦住他们。如果没有孩子,没有被吓得隐隐啜泣的女孩以及手无寸铁的太监,她可以奋力一搏,足够幸运的话,也许他们可以在敌兵潮水般涌过来之前脱出那道生死之门。但怀中稚儿的哭声招来火把,在她思考出对策之前,就已经断绝了从宫门脱出的可能。
“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会死吗?都会死的。”
耳边颤抖的话语让她心烦意乱,她没有心情安慰被吓坏了的女孩。
她抱着孩子四处摸索,有时在一片黑暗里,有时又好像在狭窄逼仄的宫道中,怀里的孩子时而哭得她心乱如麻,时而又安静地好像她抱着的只是一块石头、一具尸体。
她记得他们返回了那座满是心死与哀戚的大殿,夜风搅动帷幔,如触手一般轻抚床榻之上冰冷没有气息之人。“醒来啊,醒来。”风好似在叹息。
“他死了。”有道声音在说,“可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会死呢?”
“因为你啊。”黑暗里咯咯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我!”她大声辩驳。
“所谓的驱虎吞狼,你早该想到,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
“可那都是因为他死了!他不死一切都会不一样。”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蹲下环抱住自己的双肩,脸上挂满懦弱、无助的泪水,老天用残酷的事实狠狠打她一耳光,告诉她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吗?“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你在太自大,太自以为是,如果没有你,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傀儡又怎么样?总比丢了性命好。”
“我是凡人,不是神,不可能算无遗策!”她守着最后一丝倔强。
“那就不要去算,去承担!”黑暗却轻易将她击溃。是啊,凶虎与恶狼谁比谁更好,更仁慈呢?
就这样吧,她垂头丧气,就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待在黑暗中,不会做错事、不会害到任何人。怀里的婴儿不知何时消失。那样就好,谁需要她负责?她又能为谁的人生负责?
“你答应过的!你说你会护他一生平安,你说你一言九鼎!”伏瑟苍白脸上的神情比以往更狰狞,她张牙舞爪扑来,“你要食言?还我命来!还易儿命来!还我孙儿命来!”
“我没有!没有!”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
“那就走啊!快走!”
转眼她又回到那昏暗、悲伤得令人窒息的大殿,火把在窗外妖魔似的乱舞,逼人心智,婴儿的哭声与女孩的啜泣又回来了。“去华章宫,我避开李穆耳目,将那条通道又挖了出来。去那里,往地下去,走过石道,涉过地下水,去外面的世界。”站在皇帝塌前的伏瑟转过身,她的神色平静双眼却流出血泪,“带我们去外面的世界。”
“代我们活下去。”她的身影消失,周围又变得漆黑一片。
“记得吗?擦干眼泪,站起来,重新出发。别停下,跑起来。”遥远时空中,队长的面庞隐现。他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那时候她刚拥有第二次生命,她还拥有一个温暖的新家。他出现总没有好事,“记得吗?你早已懂得的,死人才会停下脚步。你是死人吗?”他说,冷静得让人厌恶。
“我懂。”她站起身,迈开小腿,“我都懂。”步伐加快,然后跑起来,可是眼泪仍旧不可抑制流下。她没有停下,她一直在奋力奔跑,可为什么还是不断失去,为什么仍然这么难过。她跑过那些搜寻的火把、夹杂咒骂,跑过惊慌的幢幢人影,跑过那些窃窃私语,将黑暗甩在身后,终于光亮出现在眼前,她欣喜地伸出手,然而脚下突然崩裂,她的身体倾斜坠落。
这就是结束了,她意外的平静。她不可能每次都跑过黑暗,总有一天在到达路尽头的光亮之前,黑暗会追上她,吞噬她。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有什么区别?
“别放弃。”忽然一只手抓住她,“我认识的你,不是会放弃的人!”
你认识的我?东方永安在心里冷笑,你认识什么样的我?
“对,我认识,我就是知道!”黑渊顶上出现光亮,越来越大,光亮中的面容越来越清晰。首先出现的是一双桃花眼,多好看的眼睛,她感叹,内中有星辰有乾坤,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接着是形状姣好嘴角微微上翘的唇,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额角粉色的花瓣,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耀眼,好似变成三瓣火焰,火焰燃烧向上飞窜,最后变成展翅的金乌,将她拽离深渊。
东方永安猛然睁开眼,大口喘气,印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却没想过会出现的脸。再次看到她依旧难掩惊讶,一如先前从地下水道钻出被火把包围时,它随一支撕裂包围的箭出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