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已经是第三道了。”陈昱进来的时候,何解正替李穆剜去疮肉换上新药。李穆回到长阳已经三日,除了心腹无人知晓,常昇与孙青陆续在为人不知的情况下前来拜访过。何解也于回城当晚被曹三带过来,自那以后,就没出过王府。陈昱见他眉头紧锁,他看起来比上次给李穆医治更加小心与费力,明明李穆与上次中的应该是同一种毒才对。他没问伤势如何,李穆也没问,不知是觉得与先前一样无甚担忧,还是和自己相似,只是不想问,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何解的脸色他不喜欢,下次得提醒他一下不要老是皱着眉头。
安静的日子只到昨天,昨晚,宫中来了一名传旨太监并几名随从。看见他不算意外,只是比预想的要快。不论从何处得知,总归小皇帝是知道了,他们已经归来。李穆笑着对传旨太监说:“看来陛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他的亚父了。”听旨的时候,孙荣与孙保在他身边,他不希望让一个阉人瞧出自己的虚弱。
“未能亲至城外迎接王爷凯旋,陛下很是自责,特备下宴席替王爷接风洗尘。”太监的笑让陈昱很不舒服。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李穆与他对视过后,找了个借口拒绝并将太监打发了。自那之后摄政王府便关紧大门,府卫戒备,日夜里里外外巡视,而来邀宴的旨意又来了两道,此刻便是第三道。皇帝没有强令,然而正是这一道道看似温和却不气馁的旨意,让府中紧逼的气氛蔓延。
他们在第一次对视时便交换了想法:这是一场鸿门宴,皇帝别有所图。圣旨上每一句平和的话语,都是夺命的利箭。虽然他们还不知他的底气从何而来,但越是平和越说明对方成竹在胸。他在他们之前动作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毕竟与常昇的奏报相同,长阳的守备队并无异样。
“没想到他比我还急切?本王现在倒有些好奇。”何解缠好布带打一个不轻不重的结,李穆摆手让他退下,向陈昱伸手,“拿来我看看。”陈昱将手谕递上,李穆看罢笑起来。“尾巴这就露出来了,小子问我何时赴宴,何时将他的太医令还回去。哈,他果然是知道本王受伤,还想诓骗本王前去。”他将手谕丢在一边,以手支颐,“你说,他当真有胆量在宴席上对本王动手?”
“陛下到底年轻,太过急迫,不知邀请别人应当用怎样的语气最为合适。在下,不做他想。”手谕中满满都是“快来,朕挖好了坑等你们跳”,让他不得不承认皇帝终究年少了些。在宴席上安排刺客,趁李穆伤要他命这本来算得上中策,只是他本应该更诚恳一些。“我去回了?”
这时孙荣入内,满面喜色交给李穆两封信件,李穆看后喜道:“不必了,陛下盛情难却,本王怎好再拂逆?”他将那两封信与早先一封来自宫中的信件放在一起。
早先那封陈昱知晓,是宫中眼线传来的,说是杜美人已近临盆,她们已经回到宫中。“看来,此两封是崔是与西山大营的回信?”李穆点头,他心中亦是一喜。既有回信说明崔是大军已经到达,西山也已经准备好。长阳没有察觉那是自然,崔是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他懂得如何让长阳刺探的“鸟儿”闭嘴,而西山就在近郊,要靠近亦是神不知鬼不觉,再加上城中的南军,李穆甚至不需要冬丽山调兵。
此次回转他本已打算与皇帝做个了断,路途中穷追不舍的刺杀让他恼怒不已,那些风霜与伤痛,他一遍遍地发誓要加倍还到皇帝身上,他还要去将太叔简的坟挖开,鞭尸那个死了还不肯安分的老东西。而更早之前,在万江受挫的时候,他就决意要将至高无上的权利、将这个国家完全掌握在手中,他受够了束手束脚,即便皇帝曾经提供了些许帮助。万江之役虽然胜利,但挫折警醒他,下一次南下时,他、这个国家都必须能够全力以赴。
皇帝非常可喜地有了继承人,并且足够小,直隶、西山、南军都已准备好,可谓万事俱备。
李穆一甩衣袍:“传令下去,准备进宫。”吩咐曹三,“让人去通知常昇叫巡防营清道,本王不希望今夜有谁在街上溜达。”曹三去时他提醒,“记得都穿上光明铠,想必咱们的小皇帝也会让他的弄臣们穿上。我们得教一教小皇帝,光明铠那种东西得穿在合适的人身上才有用,不然跟优伶的戏服没两样。”光明铠初被送到临水城时,李穆十分不是滋味,但后来一想大辰的士兵,李芳一哪有不心疼的道理,会将光明铠交给皇帝不足为奇也就释然了。
孙保替他穿戴衣物,罩上胸甲护臂,系上腰封,再别上配剑,李慕道:“你就别去了,带一队人马守好王府,守好七王爷与陈先生。”然后吩咐孙荣,“召集护卫在院中等候本王。”说罢往后院住处去。
大变在即,他不该如此婆婆妈妈,但不知为何临去前,他想再见一见李芳一。李芳一的院子离他的住处不远,自从开始服食迦兰叶,他就不敢让他离得太远。李芳一是想回那处偏僻竹林的,但没他的允许,他无法成行。
他进去的时候,李芳一已经睡下,凉音守在床边,支着下颚打瞌睡。不等他开口,凉音就被他走路时银甲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李穆抬手止住她,让她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