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与来时一般,巷子两边簇拥满了人,你推我挤。骤然一婆子冲到车队前,随即又冲上几名婆子拉拉扯扯,李明珏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拉扯的婆子满面惊色生怕他责罚,慌忙道:“疯婆子冲撞了殿下,我们这就将她拉走!”说着手上着了力,那婆子吃痛,反而一屁股坐在路中央嚷嚷起来。
“谁说我是疯子,我不是疯子!哪个再说,我就打他!”她坐在地上耍赖,其他婆子竟一时拿她没有办法,铁青着脸朝李明珏道:“殿下开恩,她平时不,不这样,只怕是没见过今日这么大场面,又发起疯来。这婆子平日已是很可怜,请殿下网开一面。”
李明珏也不欲与一个疯婆子计较,示意随从太监们上去将她架开,忽有一阵风吹过,吹起他额前一缕发,那本还在哭闹的婆子好似立时回魂。又是那样的眼神,方才在别院时她便是拿这眼神偷看他,李明珏心下疑虑,婆子眼神清明,根本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眼神。他看着她被架开,看着她目送他的车队离开,那婆子的眼神一丝激动一丝怀念略带怅惘,太复杂,她不像看着太子,倒像看一名故人,有太多话、太多故事想说。
鬼使神差,李明珏叫停车队,跳下车往后寻去。为什么要停下,为什么要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疯婆子,为什么要去寻她,他说不清,只觉得他应该追过去,不然就与什么错过了。
人群里已经寻不见疯婆子的踪迹,安和见他焦急地张望问:“殿下找谁?”
“方才拦路的那个人!”
安和十分不明所以:“那个疯婆子?找她干嘛?”
“我也不知。”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她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
安和笑道:“殿下就别说笑了,这里的人哪个没重要的话对您说?怕不是人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向您倾诉,您还当真了?”
李明珏也觉得自己太莫名:“是我想多了。”
他不知那婆子名叫南鱼,自在巷子中看见他,便时常往废后张氏别院门前徘徊,想要入门,皆被长秋赶走。瞧见院门外又探出的脑袋,张氏道:“之前不见这婆子,这两日怎么倒总看见?”长秋一把抓起扫把:“常人怎能理解一个疯婆子的想法,奴婢这就去将她打走。”张氏道一声佛号:“你轻点,别伤着她。”
长秋拿着扫帚虎虎生威地出来:“对你客气,你还得寸进尺了?今日不将你打怕,枉我在宫中混这么多年!”说着上来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南鱼攀住她正要说什么,瞥见拐弯处走来一人,于是哭爹喊娘起来:“打人,又打人哦!老姑娘太凶啦!”她一副疯病发作、呼天抢地的样子,又调笑她老姑娘,长秋脑门抽疼,气不打一处来,追着她满巷子跑。
“长秋姑姑息怒。”来劝的是刘妈子,早些时候替伏贵妃办事,触怒瑾妃被丢进来的。不说张皇后与伏贵妃向来不对盘,就她自己也是十分厌恶这些见风使舵、谄媚嘴脸的婆子。见她来,长秋翻个白眼,一句话不搭,提起扫帚回别院去。
“你说你又疯癫了,招惹谁不好要来招惹这位,就算落魄到这地步,人家也还拿自己当金贵的主子呢!”刘妈子瞧长秋不搭理自己,变了副嘴脸,特意提高声音在她背后嚷道。
长秋回头:“再落魄也比茅坑里的蛆尊贵!”
“蹬鼻子上脸,犯病!”刘妈子骂,回头看南鱼,那疯婆子也疯疯癫癫地啐她一口:“犯病!”刘妈子气得鼻子冒烟骂道:“疯子就是疯子,我替一个疯子说什么话?我就不该犯这个贱!”
这次闹腾后,南鱼消停了些,但没过几日故态复发,长秋不胜其烦。这日追着她过了好几条巷子,无人处,南鱼忽然停下回身撞过来,长秋避之不及,两人摔在一处。南鱼揉着屁股骂咧咧爬起:“这位大姐,大婶,我不想跟你玩游戏了,你不要再追着我了。就算你追到我,我也不会爱你的!”
长秋气:“胡说八道什么!”对方极快地塞给她一张纸条,不等她回神,已经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长秋展开字条,脸色丕变。
她回到别院,早早关了门,与张氏一同在灯下展开纸条,纸条上写着:“奴婢知晓殿下的身世,求见娘娘一面。”张氏啪一声将纸条扣下,不敢置信道:“她说什么?她知道明珏身世?怎么可能!明珏有什么身世我不知道?还有她不是一个疯子?”南鱼很早就被丢入后巷,是后巷出了名的疯子。
长秋思量道:“如果奴婢记得没错,她原先似乎是……是凤栖宫的人!”
张氏又惊了:“你说什么?”
长秋肯定:“没错,她是凤栖宫的人,奴婢想起来,她不是被丢入后巷才疯,而是因为疯了才被丢入后巷!”南鱼是宫里的老人,直到凤贵妃死,凤栖宫的人被遣散,她一直跟在凤贵妃身边。那时,文和宫掌事的还是林玉琼,她还是一个没能入皇后眼的低等宫女。凤栖宫出事,宫人被发落,她还顾影自怜过,是以记忆深刻些。
“这么说,她真知道些什么?她是凤栖宫的,难道……”张氏摇头,“不可能啊,明珏不可能跟凤栖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