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月天黑得早,二更不到就已有股夜深人静的意味,不仅夜色深沉,更是寒气逼人。宸元殿里赵木替皇帝加来几盏灯,几炉炭火,大殿内亮起来也暖起来,又灌了个汤婆子给皇帝。皇帝放下朱砂笔,搓搓手接过暖了一会儿问道:“内刑房有消息吗?”
赵木答:“还没有。”
皇帝稍一顿:“叫他们问出什么直接送到宸元殿,不得有半点泄露。”
赵木正要应是,暖帘忽然被人掀开,一股寒气直冲入内,叫他打了个冷颤。黄桑急匆匆进来,向他叫了声干爹。赵木将骂人的话憋了回去,道:“冒冒失失的,有什么急事?”黄桑说:“内刑房的人来报,说是那宫女,死了。”
赵木心中一惊,抬眼看了看皇帝,皇帝抚着汤婆子的手顿住,问道:“怎么死的?”
黄桑回:“簪子刺穿了喉咙而亡。”
“簪子?哪儿来的簪子?”
皇帝这一问,赵木也疑惑起来,这人一进内刑房里里外外都会被搜个遍,利器自是不用说,钗环首饰也都会被搜刮个一干二净,那宫女又是哪儿来的簪子?
“许是没搜干净,被她偷藏起来的。”
皇帝不置可否,眼微微眯起,眼中映着烛火跳动的光芒:“有谁去过内刑房?”赵木又是一惊,今夜他已是第二次感到心惊。虽然他不是个聪明人,但跟在皇帝身边久了,耳濡目染,脑袋偶尔竟也转得不是太慢。他已经明白从一开始皇帝将人投去内刑房,就不仅仅是指望内刑房问出什么来。
确切说这是一个饵,明面上要玉禾忏悔,实际上是为了让人以为,他要内刑房借这三日问出点别的,然若真以为他是要问出可能的内幕,便又是错了。内刑房问不问得出幕后之人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饵会将幕后之人直接钓出来。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皇帝说要将人投入内刑房,内刑房的看守便不声不响换了一批,换上去的都是经过挑选的可靠之人。
簪子,他们自然不会落下那种利器,并且他们也不会被任何人收买,这就意味着玉禾不会被人不声不响灭口。换句话说,若有人想灭口,就必然要出现。
案前黄桑尚是不明所以地问:“陛下怎么知道?”他不禁摇头,这傻干儿子要学的还多呐。皇帝笑而不语,黄桑回:“陛下神算,今夜内刑房确实有人去看玉禾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三个。”
赵木疑道:“三个?”
“正是,第一个去的洛娘娘。”
“不奇怪,许是去幸灾乐祸的。”连赵木也知洛施施的性子,诬陷自己的人反成了凶手,恐怕少不得要去冷嘲热讽一番。
“第二个去的是贵妃娘娘。”赵木看一眼皇帝,似乎并不惊讶。
皇帝问:“那第三个?”
黄桑顿了顿道:“乃是,皇后娘娘。”赵木第三次惊讶了,若玉禾背后另有他人,那这人可谓胆大妄为,多半不会是那些个普通妃嫔,只是这皇后与贵妃又如何双双搅和进来?“皇后娘娘走了之后没多久,那玉禾就死了。”
赵木忍不住问:“那簪子可是皇后娘娘留下的?”
黄桑摇头:“内刑房没说。”
他一喜朝皇帝道:“老奴以为留下簪子之人必然就是真正毒害瑾妃娘娘与皇嗣之人,所以只要查一查这簪子何来,就能真相大白。”
皇帝瞧他一眼弯起嘴角,却是似笑非笑:“你倒是想明白了,不过朕跟你打个赌吧,这簪子查不出什么。”
“为何?”
皇帝也不解释只道:“你不妨去查查。”
赵木领着黄桑下去,不到一刻就回来了,朝皇帝一拜道:“老奴对陛下心服口服,那簪子确查不出来头,因为是那玉禾自己的。老奴去时内刑房已经查过,簪子是从前瑾妃娘娘赐给她的。”他不住摇头颇有些失望,又道,“人是皇后娘娘走后死的,那是否是说……”
皇帝摆手:“也不一定。”他盯着烛火有却是升起些许怅惘,“这个幕后之人比朕想的还要聪明,这次只怕揪不出了。”
黄桑提议:“不若去探一探两位娘娘?看她们今夜为何要去内刑房?”
“呵。”皇帝轻笑一声,“你尽可以去试试,但是想必她们都会告诉你,因为她们想为朕分忧,想问出事情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朕知道这个人聪明,一定会咬这个饵,但没想到……叫朕刮目相看了。”
黄桑脖子一缩:“小的可不敢。那此事就此作罢了?”
皇帝显然有些不甘心,沉下脸道:“传朕口谕,皇后与贵妃身体抱恙,特准前往冬丽山行宫养病。吩咐下去,养病期间膳食宜清淡,就都按照皇后平日的素食谱来,还有养病宜静,所以除了贴身仆婢,其余都留下,也不宜走动,干脆连门都不要出了。”
这番话甚是意气用事,赵木好笑道:“您不若明明白白叫两位娘娘面壁思过去罢了。”
皇帝横他一眼:“传话冬丽山守军,任何人不得探视,免得扰了她们静养。”
于是皇后与贵妃莫名染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