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随小侍女进了飞絮宫,因宫中之人多不待见她,遂责怪那小侍女:“你怎么请她来,不是说了定要请程秀姑娘吗?”那小侍女支吾:“我……”
宁凝笑道:“倒不知请看个病也这般分起三六九等来,虽因瑾妃娘娘玉言,我没做得医师,但医术众人是有目共睹,连贵妃娘娘也赞誉有加。你们不信我就罢了,是连贵妃娘娘也不信呢?那不若随我亲去求问贵妃娘娘如何?”
带头的宫女冷笑道:“您攀了高枝,我们得罪不起,也不必拿话来激我们,月桥姐姐不过是偶感风寒,你看便你看,无妨!”
那宫女带她往月桥住的偏屋去,进屋就见月桥躺在床上,还未瞧见一眼,婢女已去将帘幔放下,月桥只从帐幔中伸出一只手来道:“请你看一看。”
原听婢女说她是偶感风寒,小病而已,遂不甚在意,只待替她诊了脉,开了方子就是。怎知她诊了半日却发现脉象平和有力并无异常,蹙眉道:“你说说,都是何症,有何不适?”帘里月桥嗤笑:“莫不是诊不出来吧?要不要换程秀来?”
这话刺了个正中,她忍气道:“诊病需一个望闻问切,我不过是谨慎而已。”
“那好。”月桥道,“你且听好,我一时觉五内燥热难安,好似郁结一股热气不得发,一时又觉寒冷难当,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夜里辗转难以入睡,白日却又恍惚恍若神游太虚。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如火炙烤,说不上的烦闷难受,有时莫名忧愁,有时又莫名恼怒。”
“这……”她问,“能否让我瞧瞧你?”
婢女上来掀起帘子,赫见月桥竟披头散发,衣宽带解,毫无先前半点一丝不苟的样子。
“你说的倒也奇,似风寒又不似,似热痢也不似。”
“那你能不能治?不能便换其他人来。”
宁凝道:“谁说我不能治,先给你开两方药吃着,两日后我再来。”于是开了药让婢女去尚药局提药。
一时有人来传:“诊得如何?娘娘让去回话。”
她就见月桥急急从床上下来,着小宫女替她穿衣梳头,动作利索,中气十足,竟不像先前,不似个有病之人。宁凝心中纳闷,莫不是她变着法整自己。月桥道:“那些药啊方的我也不懂,你与我一同去回娘娘。”她便又跟着她往瑾妃殿内去。
一进殿内,一股异香飘来,再观内中窗子紧闭,暗不透光。瑾妃大白日竟躺在床上,也与月桥一般,将床幔放下。月桥带着她在三四步外回:“人来了。”
瑾妃的声音传来:“如何,你且说说。”声音有气无力,宁凝暗忖病的倒像是她。她一一回了,期间有小宫女进来欲开窗,被月桥喝住,骂没眼见力,赶了出去。
从飞絮宫出来,宁凝满腹心思,总觉得处处透露古怪,暗想莫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下一动拐道往华章宫去。
花溆带她进去,她将所见所闻一一禀报给伏贵妃。花溆在一旁听了疑道:“这真奇了,找了看病的人没病,没找的倒像是有病?”
宁凝跪在下头:“奴婢也觉太奇怪,不敢隐瞒娘娘。”
伏贵妃思量道:“难道说真正生病的不是月桥,是瑾妃?可她为何要以月桥的名义请大夫,还只能请尚药局的人,请太医不是更好?”又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是了,必定是不能让他人知晓的病,才会指名传那程秀,偏巧让你赶上!”
宁凝顿呼:“娘娘英明,必是因为这样了!”
伏贵妃吩咐花溆:“你让陈仁去将刘太医请来。”
花溆匆匆而去又匆匆回来,不一会儿陈仁带刘太医进来,伏贵妃着宁凝将问诊情况以及瑾妃殿内所见详尽说与刘太医,刘太医面色渐渐凝重,待她说完道:“回娘娘,依她所说,臣初断恐是……”他竟似有所顾忌,伏贵妃知这必是个惊人发现,催促道:“不论什么,你但说无妨。”
刘太医这才道:“恐是偷食禁药的初显症状。”
“何种禁药?”
“寒食散!”
花溆倒吸一口气:“这话可不能乱说!”
伏贵妃道:“此物前朝盛行,不论宫廷还是民间,男子还是女人皆为强身美颜而食用,以致从上至下,男子皆阴柔美艳,阴盛阳衰,国之兵力日渐衰弱。是以本朝□□下令禁食,到如今颇有成效,已无人再提起此物,何以瑾妃?”又道,“是了,此物能叫人肌肤如玉,神采风流,她必是寂寞难耐,想铤而走险重获陛下恩宠。”遂嗤笑冷哼。“你可有把握?”
刘太医道:“具体如何,还需诊过。”
“这不难。”她起身,“就请刘太医随本宫去一趟飞絮宫。”
他二人走在前头,花溆随后,走过宁凝身边时,悄声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此事若成,你便是天大的功劳,我先告诉你,让你好有个数,别到时被娘娘的赏赐吓着。”她低下身,以手掩唇悄声在她耳边道,“便是飞上枝头也是可能的。”
宁凝瞪大眼睛,回神过来,人已经走了,瞬间心中波涛汹涌,狂喜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