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景色变了,石板路变成了泥泞的山路,程安一行十五人进入了常青山,两边的旗帜指引他们前进。程安微伏在马背上,在这段绵延队伍的中段。雨打在脸上如冰冷的细针戳刺,让人不舒服,所以她不打算像前头的人那么拼,反正路还长,不掉队就好了,等雨小一点,视线更清楚些再追不迟。
心想着,她轻拍马儿放慢脚步,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侯淇驱马到她身边:“你这样可要输了。”小姑娘有张鹅蛋脸,柳叶般的秀眉,一双浅棕色杏仁眼,小巧却丰润的双唇,穿一身杏黄色衣裙,傲气与清贵浑然天成。“你姐姐看起来比你积极得多,诺,已经跑到最前面去了。”程安知道她不见得喜欢自己,但看起来更不喜欢东方苏苏,那种显露在外的争夺之心让她鄙夷。
“所以为了不输,希望老天尽快停雨。你呢?”
小姑娘嫌弃地撇了撇嘴:“我讨厌下雨,讨厌浑身湿漉漉,其实更不喜欢骑马。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种鬼天气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我应该在家里,在我的小软垫上边吃香甜的朱樱酪边画下雨中翠竹。作画才是我该做的。”她有些沮丧,催马走开。
另一名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比起侯淇的坏心情,他甚是享受雨中漫步的感觉。此刻仰着头微眯眼睛任由雨珠打在眉眼、脸颊上:“舒服,如此温柔的雨不好好感受,却只顾着你争我夺实在叫人痛心疾首。”
如果不想你争我夺、你追我赶,干嘛要来参赛?程安很想问。
“此情此景,正该吟诗一首。”对方摇头晃脑起来。别的都好说,吟诗万不行,她一听就头痛,于是脚下轻一夹马肚跑开。
“哎,三小姐!”对方还在后面喊。程安边摇头边感叹,这小公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傻气。
不知不觉雨停了,她伏下身,举起马鞭,轻踢马刺,小灰马驮着她窜上前去,在诸人惊讶的目光中越过一个又一个。摸鱼也摸够了,该跑起来了,毕竟她跟东方苏苏还有“约定”呢。
一字谷前她追上前方的人,他们虽然早到了,却在谷前踌躇,东方苏苏的小白马原地打转。为了衬托洁白如雪的衣裙,她选了同样纯白的马儿,倒是相得益彰。如果是晴天,她必然是阳光下一朵耀眼的高岭之花,高贵圣洁带着不可亵渎却让人欲罢不能的疏离,可惜,雨水将纯白淋成了灰白,泥渍爬上了她的裙摆。
看她狼狈的样子,程安不客气的笑了。东方苏苏横她一眼,驱马往谷内走去。
待她立在谷口,才明白他们踌躇的原因。因为下雨,一字谷两侧山坡上的泥石滑落,让本就狭窄崎岖的山路变得更难通过,地面到处都是落石烂泥,一不小心就会拐断马腿。不过这于她而言不成问题,于是走在她身后的人便见一人一马在谷中跳跃、转身、绕蹄,如羚羊般灵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骑手与她的马儿仿若一体,马儿完全响应骑手的指示,一毫不差地执行骑手的命令,除却令人惊异的配合,那匹马本身四蹄有力、步子沉稳,也说明它的确优秀。
云昌看得忘乎所以,对追上来的侯淇叹道:“难道越丑的马才越有实力?”
侯淇一甩缰绳越过他:“马我不知道,人要是太丑可没眼看。”
“……”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云昌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结满痘印,凹凸不平的脸,“喂,你不是说我吧?”
等他们陆续到达“万年桥”,东方苏苏连带先头几个已经通过,轮到他们的时候,非常不幸的,桥断了。日夜风吹雨打中早已褪色的绳索从桥心的地方断裂开,边缘已经腐朽、满是岁月痕迹的桥板无力地挂在岸边桥墩上,垂入水中。
“不会吧?这么惨?”林家小公子林晨慢悠悠跑来,脸色并不如语气焦急,“这该如何?没桥咱就过不去。比试还未结束,咱们就输了,可惜,可叹。”
侯淇本就黑着的脸,更黑:“早不断,晚不断,老天莫不是开玩笑?”
“万年桥,呵呵,还万年呢,这才多少年。”云昌嘲讽。
不光如此,而且刚巧东方苏苏通过了,刚巧他们还没通过,桥断了,程安在心里补充。她倒没看见绳索断裂口,不能确定是否真有问题,但直觉就是告诉她,这事没那么巧。她那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历练出来的直觉,她一向信赖。
“现在该怎么办?弃权?折返?”没能过河的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时河边的芦苇丛中传来窸窣声,一人撑一条小船拨开芦苇出现,一靠岸便招呼程安:“三小姐您让我在河边候着,我瞧这绳索果然断了,便立时赶过来!”正是程安出发前有所交代的冯叔,平时东方府荷花池的采莲清淤都由他,撑渡这种事找他再合适不过。冯叔将绳索系上岸边桥墩,向程安伸出手:“小姐,来吧,我扶您,您牵上小马。”
“那我们呢?”
这倒为难,小船是程安多了个心思备下,以防万一,一次不过仅能载一人一马过河,她也没想到当真用上。眼下,她若一人渡河,眼巴巴将其他人都丢下,面上实在过意不去,但若不渡河,也不过是多一个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