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峙已经做好了全盘的准备，这会儿等死了，面容平静甚至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转瞬间又夹杂了一抹苦涩。
小姑娘应该已经路程过半了吧？
得知他的死讯，会不会哭？
大抵是会的，但是小姑娘胆子大，又没心没肺，应该不会伤心太久的。
这样也挺好。
马蹄声响起，路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却没想到，比夺命的马蹄声更先来的，却是一个扑了他满怀的身影。
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让他平静到冷漠的表情寸寸皲裂。
“你怎么来了！”
心头愈发慌乱，路峙脸上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了，只觉得周身发冷。
怀中的人儿扬起一张哭花了的脸颊，带着浓浓的鼻音——
“路峙，你骗我！”
“明明说好了要给我补上十里红妆，要带我去山野隐居，给我劈柴烧火，你骗人！”
路峙心头苦涩，看着眼前的花猫儿，眼眶通红。
“快走吧。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来不及去想明明已经离开的人怎么又回来了，路峙满心慌乱。
恨不得将怀中的人儿狠狠地揉进骨血，用眼睛一寸寸的将人刻在心上。
却又不得不狠心将人推开。
“快走！”
赵年年双手用力地环住路峙清瘦的腰，用力摇头。
路峙身上散发的冷松味，像极了那个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挨了一刀的路临。
不想他死。
不愿他死。
“路峙，我们逃跑吧！还来得及的，你可是权倾朝野的督主大人，我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咱们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安全了！”
只要逃了，就不会有危险了。
路峙叹了一口气，笑了，眼眶却是通红。
“逃不掉的，年年。”
从他被派遣到江南开始，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早就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但凡他反抗一下，那么东厂那些一直以来跟着他的人，就绝不会有好下场。
干燥微凉的掌心抚摸着赵年年的脸颊，带着眷恋和不舍，“年年，是我食言了。”
“我知道你的生意现在做的很好，拿回去的属于你娘的产业你也经营的很不错，那些都是你以后的依仗。”
“还有那册子，我交给奚朔了，他会以你的名字递上去，到时候换个新的身份，寻个良人，你会长命百岁，幸福一辈子的。”
路峙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见怀中的小姑娘眉头紧皱，两只眼睛通红，叹了口气，轻轻地替她拭去了泪痕。
自己的泪却不经意地滴落在了人眉间。
“督主府干净的产业我也都留给你了，就在你的妆奁夹层里面。就当是……我留给你的嫁妆吧。”
路峙说着，将人用力地箍进了怀中，在她额头狠狠地烙下一吻。
一条接着一条，有条不紊的交代，让赵年年整个心都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路峙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你说过，要做我的靠山。”
赵年年哭着摇头，“我，你要是死了，我就拿着你所有的财产，去嫁给别人了！”
“傻姑娘，去嫁人吧。”
本就是他误了她。
赵年年气急，挂着泪，狠狠地咬住了路峙的下巴。
马蹄声越来越近。
路峙用力地抬了眼，将滚滚的泪都收了回去，轻笑一声，伸手，将小姑娘的脸捧起来，与自己四目相对。
“将军府嫡女赵年年与督主府暗卫清竹早已叛变，将督主府所有秘密都呈达天听，我信任你，却不想你从未爱过我，还想着与我同归于尽。”
赵年年瞪大了眼睛。
“路峙，你，在说什么？”
路峙轻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做工略显粗糙的银簪子，缓缓地坚定地交到了赵年年的手中。
带着她的手紧紧握住簪子，缓缓抵上自己的心口。
“这簪子，是我亲手所做，年年，你应该喜欢的。”
赵年年心头咯噔一下，低头看着簪子，手却动弹不得。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撕裂的情绪。
簪子对准的，正是她曾经抚摸过的那一道疤。
属于路峙的。属于路临的。
“路峙……”声音颤抖不已。
“乖。”路峙哑着嗓子，带着不舍，“你为求自保，用我赠予你的簪子，杀了我。”
一字一句话，组合在一起，全是赵年年听不懂的话。
手上不受控制地一个用力，赵年年眼睁睁地看着被路峙握住的自己的手，将簪子用力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赵年年脑袋一片空白，嗡的一声，只觉得周遭一切都成了黑白。
“别哭，傻姑娘。”路峙温柔地替她擦去刚刚流出来的泪，最后吻了吻她的脸颊。
“相比死在那个男人的手里，我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不要自责，我会心疼的，年年。”
那么一瞬间，眼前的路峙好似和记忆中的路临重叠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啊，当初替她挡了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