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宴一出现,夏歧的注意力便被那道身影吸引过去了。
指尖陷入掌心,他才把萦绕心头的担忧不安抑制住,集中精力对付徐深。
徐深被夏歧来势汹汹的一剑逼退几步,阴桀的目光才从远处那道墨色身影上收回来。
这几天来,他知道清宴在破坏陇州地界的法阵。对方即便破坏法阵后全速来霄山,连给猎魔人收尸都赶不上。
他却忘了寻常规则怎么束缚得住天纵英才之人,清宴通天彻地,徐深琢磨出对方用了什么方法过来,一时间震惊又愤怒。
清宴一人便能扭转局势,更何况苍澂与长谣的支援已经赶到。
徐深早就被边秋光削去大部分实力,就算魔气暂且弥补上破碎金丹的空缺,也不能拖上太久。
待清宴破了结界,与他对上,几乎难有胜算。
徐深在金银窝里泡久了,习惯依仗鹰犬与契兽,直面敌人的血性渐少,做事束手束脚,怕死得要命。还练就一身审时度势,知难懂退的本领。
如今就算霄山离覆灭只剩一个收尾,他想到可能要承担的风险,便毫不犹豫选择了鸣鼓收兵,立即令余下弟子掩护自己撤出驻地。
夏歧体力不支的眩晕间隔缩短不少,甚至能听到逐渐粗重的呼吸,便知道自己也到强弩之末了。
他却身形移速不减,潋光雪亮剑光与狼影汹涌魔气此消彼长,却发现徐深不再攻过来了。
他顷刻察觉,徐深在看到清宴的那一刻,滋生了退缩收兵的意图。
夏歧倏然蹙眉。
清宴的出现,给所有陷入苦战的人带来希望。他也有必须去做的事,他与徐深的仇不共戴天,不可能就此作罢。
势必要把徐深的血淋进霄山驻地,祭奠死去的亡魂!
夏歧眉目一凛,手中潋光剑光大涨,向着契兽急速攻去,剑气在打散狼影魔气的同时,又次次封住徐深退路,直取要害之处。
十方阁弟子被援军堵在裂谷防线,僵持不得进,其余魔气被猎魔人拦截击杀,难以调用。徐深一时摆脱不了夏歧的剑光拦路,又得不到支援,撤退不能。
徐深多次尝试摆脱,都被夏歧不依不饶封住去路,而清宴不断劈向结界的巨响一声又一声,如同无形中的压迫威慑。
他不由气急转身,抽剑主动迎上夏歧,震怒咬牙:“夏歧,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送你一程!”
在徐深看来,对他最大的威胁莫过于清宴。
夏歧不识好歹来百般阻挠,费点时间杀了就好。
这一次,夏歧罕见地没有回任何话。
愤怒,痛苦,伤心,迷茫——
尽数不见了。
他心里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冰冷决然,如同月下雪中一截开了刃的剑锋。
浑身力气与温度从伤口不断流失,经脉尖锐疼痛也一阵甚过一阵。
影戒灵气与体内同源的灵气不断融合,催着修为迅速增长,又在强劲打斗中与逍遥游相辅相成,磨砺着初悟的道心。
手中潋光愈加得心应手,身形与剑势融得宛若一体,他逐渐领悟境界提升的玄妙。
万千景物模糊,满天地的嘈杂远去。
夏歧眼里只看得到徐深,只听得到两人剑势往来带起的雪风轨迹。
灵台清明,收心敛意,是为忘我之境。
夏歧逐渐察觉,潋光与豁口剑到底是不同的。
不是凡兵与宝剑的区别。
过去的五年,他不肯扔了豁口剑,以为借它铭记过去,便能鞭挞自己不断前行。
被它激励,也被它束缚。
但越是想挣脱什么的时候,才是越离不开。当不再在意这些枷锁,它们便能化为脚下的阶梯。
逍遥游真正传承的意义应当如此——
乘风扶摇,见万物苏生。腾空潜渊,览世间枯荣。
是洪荒浩渺而独守本心,是天地之大又去留恣意。
夏歧只觉得天地之间从未有过这般清朗。
风雪洗练剑锋,牵九重凌霄落下清光万丈。日光流淌剑刃,引熹微浮光四溢旷野。
剑锋一次又一次交锋碰撞,剑上凝固了血的冰霜不断被震碎。
两人早已落到大殿前的广场上,粗喘出白雾氤氲,靴子在洁白雪地里留下步步沾血的脚印。
徐深面色早已从不可思议,转变为阴桀狠毒。
他看着夏歧雪亮的眼里蕴着殊死搏斗中毫不退缩的决然凌厉,仿佛盯紧猎物脖颈的猎人,嗜血无情,不死不休。
他没想到竟被夏歧逼到这个程度,弥补破碎金丹的魔气已然溃散了大半,如今只能靠契兽不断补充魔气来支撑。
但是自身的灵气越少,魔气越多,神志越发不清明。
仿佛属于人的魂魄在被魔气逐渐吞噬……不对,明明不应该的……那个人从未说过会有这样的后果!
可能……可能吸食得不够多!一定是这样的……再多吸食一些就能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