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歧短暂返回人间,又被碾压浑身的疼痛送回了方才的梦境……准确来说,是自己的识海。
方才的真实细节与熟悉触碰感让他忽然反应过来,他此刻是昏迷后的神识游荡。
他体质特殊,无法入定,向来只能在昏睡中慢慢消化修为,这便是当初在长谣睡醒后提升了修为的原因。
开光之后,愈发强大坚韧的神识遵从主人的潜意识意愿,在与清宴勾连的识海建造起极为怀念的场景。
许是极为难受时,神识下意识蜷缩进安心踏实的地方。
而清宴并非由神识虚构……是对方真实的神识接近过来。
所以方才他轻薄的……就是清宴本人。
不仅在对方怀里百般撩拨,动手动脚,亲昵相贴,还试图把掌门衣袍扒了……
夏歧心里干笑几声,忽然觉得躺在床上挨着疼痛也不算什么难事……
他见清宴依然站在星回峰灵泉边,挺拔轩昂的背影临水成双,墨蓝流金的衣袍披着安静的余晖,如萤火轻缀。
他莫名从这背影琢磨出点山雨欲来,于是一改之前百般亲近的行径,在一边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清宴先开口了,他语气淡然,似乎早已料到:“回来了?”
夏歧抹了把脸,端上轻松的语气:“啊,柏澜,刚刚那是……嗯……”
清宴看他支吾不出,便替他接上了:“我知道,是道侣之间增进感情的事。”
夏歧摸了摸鼻子:“……”
他倒不是怕清宴提起色胆包天,占人便宜的事,比起这个,他把自己肉.体折腾得还躺在床上的那些事……估计才是清宴秋后算账的主要话题。
清宴一直等到眼底的情绪彻底冷却,才缓慢回身。克制着脚下的步伐,向夏歧走了过去。
他旁观了这一趟巡防,再见到神识成影的夏歧独自站在余晖中,没敛尽的情绪让指尖徒然一颤,看着对方的目光也一寸比一寸仔细。
他终于意识到,夏歧能在险恶的霄山防线活下来,甚至当上七使,不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是每次都不顾性命。
眼看夏歧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僵硬而无措,他才缓缓移开目光。
也稳住了情绪。
夏歧莫名不敢看清宴的目光,却又觉得回避解决不了什么。
好在一套桌椅忽然凭空而生,横在两人之间——是识海景物随着清宴的意愿而动。
清宴坐下倒了两杯茶,摆出详谈的架势,才看向他:“你可以回答先前的问题了。”
夏歧:“……”
就知道迟早会来!
清宴第一次在他的识海化影,还只是虚影,如今两人如有躯体,大概是他开光后修为大涨,境界玄妙,识海也更加强韧。
才撑得起与自身毫无差别的真实外形。
夏歧在原地踟躇几息,非常心虚,他料想当时芥子里的清宴无法传话,也能知道他周身的事情……更何况引起识海滔天巨浪的开光。
那时候听到清宴的告诫却没有回应……大可用未曾听到来回避解释,但无论清宴相不相信,欺骗清宴都让他不能接受。
他沉默片刻,向桌椅走了过去,没有选择坐在桌子对面,反而挨着清宴身侧坐下。
他低眉顺目地看着清宴,轻声检讨:“抱歉,柏澜……我以后会再厉害一些,不会让你再担心。”
清宴缓慢敲击着杯壁的手指停了,他没有去看夏歧。
他知道,夏歧已经回答了。
巡防路上,对方让他担忧惶急的所有行径,是每个猎魔人时常面对和选择的。如今魔患严重,霄山多灾难,身为七使的夏歧不可能置身事外。
夏歧肩负着门派责任,正如同他作为一派之首,责无旁贷地孤身前往无人生还的险境。
清宴终于意识到,连日来的心绪混乱不是责怪夏歧无畏涉险,他只是不喜欢夏歧不在身边,也不喜欢无法及时护住对方。
夏歧眼见清宴沉默不语,心里有些愁,这事他便不擅长了……
以前他没本事造出什么大动静,清宴自然对他温柔耐心,如今先是隐瞒经脉之毒一事,又在对方眼皮底下自寻死路……
还是无可避免地让清宴着急担忧了。
他对哄生气道侣一事完全没经验,只能无声向清宴贴过去,抱着对方的手臂,仰着头柔声哄人:“柏澜有了传送铭文的应对之法,以后魔患减少,霄山也会轻松许多,没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见清宴面上稍缓,不由加了把力,下巴轻轻蹭到清宴的肩膀上,继续轻声道,“待你来了霄山,我带你亲眼看看医馆的小灵兽,之前那只受伤的小灰貂已经能跑能跳了,你喜欢的话可以带回星回峰,我们一起养……”
清宴在他不依不饶的细声软语中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了:“怎么只字不提自己,你如今还躺在床上,神识只能游荡在外。”
夏歧一噎:“想回去还是能回去的……”
就是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