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锤把一张图纸展开,图纸上,中间用墨笔画了自行车的整体图样,旁边则是分解结构。
一幅幅图画,精细、清晰,自行车的构造,在这张纸上,一目了然。
这是朱大锤自己画的。
陆恒给画的草图,比这潦草、囫囵的多。
“你那本物理书上的道道,倒是挺有意思的。”朱大锤笑道:“以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心里明白,就像吃饭喝水,具体的道理却说不出来。咱们打一把犁,这犁是怎么用力、如何更省力,以前全凭代代经验相传,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
他不禁道:“这西夷的玩意儿,还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陆恒笑道:“道理这东西就藏在天地之间。先辈们领悟出道理,做的出实物,却没有专门总结。西夷只比我们快了一步,倒也不必太过吃惊。”
两人说着话,就着图纸探讨起来。
就陆恒而言,朱大锤的这幅图纸已经达到他心里的标准。只需要总结一下生产成本、排出个合理的生产方案,合适,便可以付诸实践。
至于更进一步的精益求精,不是不可以做,但不必一口气做到极致。
稍作探讨,陆恒便问起这自行车的成本来。
朱大锤计算了一下,道:“就这个车架子,轮胎除外,我大概算了一下,材料成本不到二两银子。”
顿了顿:“这是样板,我做的复杂了些。有的地方可以精简,成本还能压下不少。”
陆恒了然,点头:“若是大规模生产,成本还能更低。”
他盘算了一下:“自行车在上海的价格,是十两银子以上。便二两银子的成本,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这里反倒为难起来了。
早前是没想过朱大锤出成果能这么快。道是一年两年皆可。没想到一个月便做出了样本。计较中去港岛开厂,可现在,马三还在上海给上海滩妇幼协会打下手,别说开厂,都还没有任何去港岛的准备呢。
陆恒心下思索着,大概这事,还得再按一按。
想想似乎并不紧急——毕竟之前的计划,也是一年两年。
说:“朱大哥,你把这自行车的工艺给它分解出来,让你几个学徒着手学习各个环节的技术。开厂先不忙,港岛那边还没影儿,得等一段时间再看。”
朱大锤无所谓的点点头:“开厂不开厂,我没大所谓。就是觉着这东西挺有意思。”
陆恒笑起来:“那我再给你找个更有意思的。”
朱大锤来了性质:“你说。”
陆恒道:“枪械,朱大哥以为如何?”
“枪械...”朱大锤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让我造枪吧?”
陆恒笑道:“是这个意思。咱们本土生产的枪,落后,质量差;西夷的枪却是好东西。若能摸索一二,出一些成果,对咱们来说,大是有益。”
朱大锤听了,凝神想了想,点头:“倒也是。”
又笑道:“还别说,我对这个真有些兴趣。不过以前没接触过,你得给我找些实物来,我要先仔细瞧瞧。”
陆恒道:“这个简单,我让人去上海走一趟,争取多搞几样来。”
便笑起来:“你这铁匠铺子,看样子得扩大些规模,再招些学徒吧。不然你忙不过来。”
朱大锤有些无奈:“镇子上适合做铁匠的可不多。”
“尽力吧。”陆恒如是道。
接下来几天,陆恒一直盘桓在铁匠铺,与朱大锤探讨物理学上的知识。
陆恒本人也只是个半罐子水,当初上学时学到的物理知识,忘得都快差不多了,现在相当于重新捡起来。
除了偶尔想起一些,令朱大锤眼睛一亮,其他时候他甚至比不上朱大锤。
朱大锤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他是干这一行的,与物理绝对沾边。理论没有,但经验很丰富,往往只要理解到了理论,一下子便豁然开朗。
铁匠铺渐渐如同半个学堂了。
铺子里的学徒,当陆恒与朱大锤探讨的时候,也在一边学习、聆听。陆恒当然不会阻止,反倒喜闻乐见。
若能培养出一批民间物理高手,那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至于去上海弄枪来,陆恒早吩咐了石头,让他跑一趟。教他到了上海,先去上海滩妇幼协会找林黑儿,引见冯敬尧。通过青帮的门路,搞来一些西夷的枪械,当是不难。
此外,石头这次去上海,除了搞枪械样本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陆恒琢磨着的西医的事。
也就是早先便想过的胺黄、青霉素这一类的东西。
这需要一些专门的工具,培养皿、试管之类的。大抵也须得上海才搞得到。
说起来,这些东西陆恒是见过了的——那晚上,他杀穿上海,在那些残害婴儿的育婴堂里便瞧见不少。
西夷借育婴堂之便,用咱们的婴儿做实验,那试验台上,各种器具齐备。
但那些器具,沾满了咱们的孩子的鲜血和生命,不要说什么工具无关其他,陆恒觉得,自己若用那种器具,晚上会睡不着觉,因为一定会听到婴儿的凄厉啼哭。
半个月后,陆恒去铁匠铺的频率直线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