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阳阳的爷爷哭着哭着,突然停了下来。不是他哭累了,而是他想到一个地方:村子东头那个小河沟,他的孙女就埋在旁边的麦地里。
其他三个人一听老爷子这样说都转过头来看他。
“对呀!阳阳说不定去了那里,那是他的心病呀……”阳阳奶奶一听老伴儿这样说,一拍大腿,也附和道。
易海波一头扎进屋里,“娘,手电筒呢,给我找两把手电筒,我跟刘云去看看!”
老两口把手电筒递给易海波,“我们也去!”
“爹,娘,你们不用去了,天黑不好走!我和刘云去就可以!”
易海波打着手电筒在前面走,刘云拿着另外一把手电筒跟在后面。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易海波的心脏跳得厉害,他有预感,“阳阳就在那里!
他们都知道,那个地方是易阳阳的心病……
那一年,易晨出事之后,易阳阳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最后还是刘云哭着求他,“儿子,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让妈妈怎么办?你姐姐没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爸该怎么活啊!”
十四岁的易阳阳像一个死人,呼吸微弱,闭着眼睛,一直流着泪,到最后泪也流干了。
他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是我害死了姐姐,是我害死了姐姐……”
易晨下葬的那一天,易阳阳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由于易晨死时年纪尚轻,葬礼不宜大办,易海波找人做了一个小棺材,把她葬在了河沟旁的麦地里。
易晨在花朵般的年纪里被葬于此,连带着葬在这里的还有易阳阳的快乐!
易晨的葬礼结束后,易阳阳跟着易海波和刘云回到了县城。十四岁的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四岁。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姐姐易晨,他把易晨给他买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紧紧地锁在抽屉里。他从不肯去看她,即使清明的时候也不肯。
易晨的死在易阳阳心中种下了一颗悔恨的种子,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这颗种子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易海波知道儿子一直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儿,他不肯原谅自己。
三月底的麦苗已经长至及膝深,易海波和刘云蹚过麦地的时候,被露水湿了裤子,他们俩谁也顾不上这些,只管低着头分开麦苗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那个埋葬他们女儿的地方……
易海波停下来,他心里实在是紧张,他害怕易阳阳在这里,也害怕他不在这里……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刘云见易海波停了下来,开口催促道。
已经快到了,易晨小小的坟茔就在前面,易海波稳稳了稳心神再次向前走去。
他先用手电筒朝坟上照了照,没人在那里,只有一棵还没发芽的小树长在那。那是易晨死的那一年,易海波亲手种在她坟前的,只是三年过去了,小树依旧没有长大,就像是再也不会长大的易晨。
易海波的心咯噔一下:阳阳不在这里!
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他晃了晃险些摔倒。
易海波又向前紧走了几步,准确来说是跑了起来,他跑到坟茔的另一边,再次举起手电筒,他看到了,在坟茔的另一面有一团黑影,易海波把手电筒拿的更近一些,是易阳阳!
那个他养了十几年的男孩儿,他只需一眼就认出了他,哪怕此刻他正蜷缩成一团,哪怕还没看清他的脸。
此刻的易阳阳就那样静静地靠在坟堆上,他的手盖在脸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紧跟上来的刘云也看到了易阳阳,她把手电筒往旁边一扔,跪下身来,“阳阳,阳阳,是妈妈呀!”
易阳阳的身体微微地动了动,但是依旧没有移开脸上的胳膊,也没有出声。
“阳阳,阳阳,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刘云一边喊,一边晃动易阳阳的身体,但是易阳阳依旧没有回应。
漆黑空旷的麦地里,刘云的声音显得凄厉无比,裹着春天的风飘了很远很远……
易海波把刘云拉起来,“你先起来!”
刘云哭哭啼啼地站在旁边,易海波拿起手电筒照着易阳阳,“起来,跟我回家!”
依旧纹丝不动。
“易阳阳,我让你起来!”
易海波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啊,易阳阳无力地站了一下,摇摇晃晃险些又摔倒在地上。
“你以为你这个样子易晨就会活过来吗?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你以为就你自己伤心痛苦吗,这些年我和你妈……”
易海波说不下去了,一个大男人竟“呜呜”地哭起来。
易阳阳终于睁开了眼,“我知道这些年你们不容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原谅自己,是我害死了姐姐,我有什么资格有个好的未来?有什么资格开开心心地活着?我不配,我不配,想起姐姐,我的心就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