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劝说者不绝于耳,墨暖却不为所动,有吵闹分家者,墨暖也恍若未闻。她动作极快,处处规划的妥帖,丝毫不容置疑。但留在南海的人不算少数,墨暖正暗自踌躇,墨家展业在南海甚大,她却没有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留在此处替她盯着。
柏酒稳稳当当的跪下,平静抬头:“婢子原意留在南海,替姑娘看守产业,也盯着诸多留在此处的掌事管事们。”
烛火落在墨暖的眼中,兀地一晃,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你?”
她立刻摇头:“不成。族人们找的留在南海的管事人必定各个都是人精,你一个女子,如何能降伏得住。”
绍酒也连忙应声:“柏酒你快起来,咱们帮长姑娘不是这么个帮法。你一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柏酒却仍然直直的跪着,她对上墨暖的视线,将这些日子以来决定跟随墨暖去长安的族人一一报来,他们名下各负责什么盐庄盐井、各跟什么灶户联络、产出几何、盈利几何,以及预备留在南海的掌柜是谁,年方几何、家境如何,如数家珍,各个利索清晰。
末了,柏酒稳稳当当地开口:“这些年,奴婢跟随长姑娘管事,早已将这些事熟记于心,姑娘身边没有人比奴婢还要了解盐庄产业的种种,也没有人比奴婢更了解姑娘的心思和筹谋。如今咱们腹背受敌,此去长安也是艰难险阻重重关卡,南海必须无后顾之忧,奴婢愿意留下来。”
她盈盈一拜,冰肌雪骨扑地,郑重开口:“庙堂之凶险,与各路达官贵人相处之凶险,都需要南海的稳定来支撑。可姑娘身边,隽哥儿、昭哥等血肉至亲必须在姑娘身边给予支撑,请姑娘放心,奴婢必定万事妥帖小心,打点好南海一切。”
墨暖皱着眉头,伸手扶起柏酒:“你可知,所有盐庄的掌事都是男子?”
“知道。”
墨暖又道:“你可知,你从前出身贱籍,即便我为已经为你赎买了身契,户籍上也更了你良民的身份,可在他人眼里,你始终是奴婢。一个奴婢,压不住人。”
“知道。”
墨暖再道:“你可知,你从此抛头露面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会毁你名节。”
柏酒扬起头:“在乎名节而看不到奴婢品行才能的男子,奴婢也不稀罕。姑娘你从小玩笑中杀伐决断,管家理宅不在话下,商贾之道宛若指尖棋子,又何曾惧过外在名声?又何曾忧过难嫁?”
屋内一时静谧,屋外扑朔雪下,墨暖眸中晶莹闪烁,她不住点头,“好好好”,她欣慰的看着柏酒,嗓音微哑:“绍酒,传我的话,即日起柏酒为墨家盐庄女掌事,在南海见她如见我,她令如我令。”
话罢,将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摘了下来,戴在了柏酒的手上。
绍酒欢喜点头,福了身行礼就往屋外跑去。消息很快传遍,几个迂腐老辈听到后气的胡子颤抖,大骂墨暖胡作非为败坏家风;几个小子听了却又沾沾自喜,暗自得意一个婢女能成什么事。
哪知第二日,墨暖就在墨府专门劈了一处院落,处处敞亮,装潢极尽奢靡。什么紫檀八仙八宝纹顶柜、黑漆云母石雕花架子床、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令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的名贵之物流水样的搬进了柏酒的院子。一应物件,竟和墨暖房子一切不相上下。
墨暖甚至专门招了各处的管事来墨府,让他们对柏酒见礼,算是里外都做足了功夫,也烘托了十足的地位。
热热闹闹了一整天,墨暖半倚在榻上看账本,绍酒蹲在一旁轻揉着墨暖的小腿。门吱呀一声推开,柏酒端着药进来,那药还腾着袅袅热气,苦气逼人。
墨暖一愣:“你怎么来了?”
柏酒将药端到贵妃榻旁边的楠木小桌上:“想着没几天服侍姑娘的日子了,所以又过来了。”
她眼眶一红,“姑娘,奴婢舍不得姑娘。长安路远,不知下次见姑娘是何时了。”她看向一旁的绍酒:“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
墨暖将帐本子放在一侧,低声一笑:“都当掌柜的人了,怎么反而墨迹起来?”她伸手指了指绍酒:“你不若快和绍酒多呆一会,明日她就要启程先去长安了。”
绍酒点了点头,看柏酒一脸困惑,笑道:“你当就你升了职?我以后可是长安墨府的女管家呢。”她笑嘻嘻的从桌上拿了一块凤梨酥塞到柏酒的嘴里:“姑娘遣我先去长安打点呢。”
她扒拉着手指一一数算到:“买奴仆、小厮、家具、置办房产、打点街坊……样样不都得有人先去?总不能老爷少爷小姐们的都去了,现归置呀。”
柏酒一拍脑门,笑道:“是我忙晕了,这茬也忘了。”她看向墨暖:“是该让这蹄子先去,省的她要吃我的醋,说姑娘只疼我,不重用她了!”
绍酒哎呀一声,就要去拧柏酒的嘴,柏酒连忙打掉绍酒的手,擦着眼角的泪:“姑娘,婢子还有一件事。”
她收起笑意,正色道:“此事可能会得罪些亲眷,但婢子觉得有必要而行。既然要搬到长安,以府里这些少爷小姐从小被娇惯养大的习性,去到那里必是什么都要好的。不说别的,就是盛点心用的描金海棠花小托盘,就得一两银子。这些琐碎之物总不至于全划拉着搬到长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