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册封郡王的正式仪式办完后,赵德昭马上进了宫,老爹给了这么大恩典,那必须得当面谢恩啊!
到福宁宫一问,皇帝老爹没在寝宫,而是去了御书房。
跟着跑到御书房,发现皇帝老爹正埋头在奏章堆里处理政事,赵德昭没敢打扰,垂着手站在旁边静静等候。
小半个时辰后,赵匡胤终于从奏章堆里抬起头来,活动活动酸痛的肩膀和脖子。
赵德昭见状赶紧上前,站到老爹身后给他揉按放松肩脖,手劲轻重合宜,恰到好处。
赵匡胤舒服得直轻声哼哼,眯着眼睛微微感叹:“年纪上来啦,精力大不如前,才看了一会奏章就累了。”
赵德昭想了想,轻声笑道:“爹爹,为何不找一两个识字的内侍,让他们代读代批奏章,您只要张开龙耳听着,再开金口批示,岂不是就轻松省事多了?
“哼,你小子觉得,就你的这点小聪明,你爹爹就想不到吗?”
赵匡胤鼻孔里轻哼了一声,冷冷道:
“阉人哪有一个是可以靠得住的?让那些阉奴来念奏章,你信不信彼辈能把奏章内容传扬得让东京城的行院里去!”
行院,即是青楼。太监们还能跟青楼扯上关系?
赵德昭莫名被老爹的这句话戳中笑点,他强忍住没笑,认真说道:“爹爹既是信不过阉人,那就让儿子给爹爹代读代批好了,您总信得过儿子吧?”
赵匡胤转过头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刺在儿子的脸上,冷笑道:“哼!你这小子,就正等着说这一句是吧,这才是你的小聪明,对吧?”
赵德昭被老爹一句话道破心思,索性就厚起脸皮大拍马屁。
“爹爹真是英明神武,目光如炬,儿子那点小心思在爹爹面前是万万遮掩不住的,但儿子也是真心想要给爹爹分担忧劳……”
赵匡胤鼻孔里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赵德昭继续给老爹揉按了片刻,随即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章,朗声念了出来。
念完一份便放到一边,然后是下一份。
遇到需要作出批示的奏章,赵匡胤便闭着眼睛口授内容,由赵德昭动手用御用朱笔代批。
父子俩分工合作,进度果然加快,御案上面堆积如山的待批奏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临到活儿快干完时,赵德昭读到了一份地方上向朝廷报灾,兼弹劾地方官员的折子。
“……巴东知县寇……寇准贪渎无能,赈灾不力……”
念到“寇准”这个名字,赵德昭因为过于惊讶意外,嘴上不由得打了一个磕巴,声音也明显走调。
此人是宋初名臣,在民间戏曲评书里非常有名,他在太宗和真宗两朝都是朝廷重臣,此刻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
突然在奏章上看到这么一个大名人,而且还被人参奏贪渎无能,赵德昭自然是非常意外。
这特么可是“寇准”啊,他还能是“贪渎无能”?
“怎么了?”赵匡胤听出了儿子的异样,微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开:“这份奏章有什么古怪吗?”
“这是朝政大事,儿子才识浅薄,不敢妄发议论。”
“朕让你说,你有什么不敢的!”赵匡胤忽然改口自称“朕”,如此便是皇帝对上臣子,天威不容违抗。
“儿子是觉得,这个巴东知县寇准被同僚弹劾为贪渎无能,此事多半是诬告陷害。儿子读起来气愤难耐,让爹爹听出来了。”
赵匡胤瞪视儿子,眼中精光大盛,发出暴风骤雨般的质问:
“你怎么就知道是诬告?!”
“你从未在川中任职,如何能知道当地官员的操守?!”
“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寇知县?!”
“他是不是托人给过你什么好处?!”
赵德昭十分委屈无奈,做皇帝的,猜疑之心都这么重的吗?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您儿子我好歹也是大宋皇子啊,寇准区区一个知县,芝麻大的官儿,他就是想要巴结我,也没这个门路跟资格啊!
赵匡胤并非脑筋不清楚的昏庸之君,他发作之后马上就自己转过弯儿来,醒悟到这种怀疑不合人情常理,于是挥手笑笑:“好了,你且说一说理由。”
赵德昭自然不会蠢到告诉老爹,自己是看过后世史书,信得过那位“寇知县”的操守与才干。
眼下,他只能从奏章本身内容着手找出其中疑点,以支撑自己的说法。
“您看,这份奏章上报的洪灾日期是本月初一,到现在刚好过了半个月。”
“从东川到东京,除了兵部加急递送的急件外,普通公文在驿站上差不多也需要走这么久。”
“所以,这就说明,当地洪灾刚刚发生,此人便迫不及待发出了弹劾奏章。”
“赈济洪灾,是需要时间调拨人力物力的,寇知县有没有做正事,是不是贪渎无能,哪里是马上就看能出来的?难道此人是看面相识人吗?这不是诬告陷害又是什么?”
赵匡胤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从赵德昭手里一把夺过那份奏章,自己快速浏览一遍,发现内容确实如儿子所述。
“这混蛋,敢诬告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