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菜乱七八糟,汤汁油花流得到处都是,地上全是破碎的碗碟,四处一片狼藉。
秦邦言没想到妻子先发脾气,怔在那里几秒,然后说:“你这是做什么?”他的脸涨得通红,斥责道,“你也想翻天吗?”
江丹琼本来有点黯然神伤,此时听见秦邦言这么说,火气又冒出来了,大声说:“就翻天怎么了?我忍了你这么多年都没事,让你忍这几天都不愿意,什么重要的决策非得今天说,留到初三讲会死啊?”
江丹琼气得不轻,除夕夜把不吉利的词汇都说出了口。
秦启帆不得不出声,说:“阿姨,你先坐坐,冷静一下。”
江丹琼越想越委屈,自从那次她和秦译以及叶秋桐见面后,一直在思考,思考她的生活,思考她的人生,她的事业很辉煌,可为什么到了快退休的时候,想让儿子过得更快乐,却始终失败。
秦译让她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却无法彻底放弃,希望再给一次机会,如果这个春节能平安渡过,新的一年是不是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于是她两边游说,努力凑一桌团圆饭。
可是事实告诉她,心是散的,人坐在一起依旧会吵起来。
江丹琼气疯了,连秦启帆的面子都不给:“这么多年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会成现在这样!”
秦邦言也气,说:“我做什么了让你忍,是你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呼小叫。”
江丹琼说:“你还有脸问?你看看你是怎么对阿译的,每次见到他就没好脸色。”
秦邦言拍桌子:“那还不是你教的儿子不好!”
江丹琼当国民女神的时候可谓众星捧月,只有在家里才会洗手作羹汤,此时脾气上来,跟秦邦言对着拍桌,说:“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他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
秦邦言还在说:“所以我才要教育他——”
他的话音刚落,秦译就腾地站起来,离开餐桌,一言不发地往里走。
秦译的身后鸦雀无声,不再有争吵的声音,可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他回到房间,掏出手机,从刚才开始,手机就在他的衣兜里不停地震动,他打开一看,果然是叶秋桐。
叶秋桐发了十几条消息问他怎么了,还打了五个电话。
秦译回复:“吃饭去了,怎么了。”
叶秋桐立刻跳出来:“讨厌,现在才理我,把我急死了。”
秦译发了个表情过去:“有什么好急的。”
叶秋桐那边缓了缓,才小心翼翼地发来一句:“没有吵架吧。”
秦译打字:“没有,大过年的没人会找不痛快。”
叶秋桐似乎放心了,发了几个春晚的吐槽过来,秦译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
叶秋桐显然以为他吃完饭没事,想跟他聊天,但秦译有些疲惫,说:“还有点事,待会再聊。”
叶秋桐乖乖地回复:“好。”
聊天中止,秦译没有收回手机,而是望着对话框出神,他伸出手指,隔着屏幕抚摸叶秋桐的头像,这时候江丹琼走了进来。
秦译放下手机,对母亲说:“妈,抱歉。”
他可以理解母亲的心情。
就像小时候她为了怕别人说她苛责继子,努力与秦启帆搞好关系一样,江丹琼只是想营造一种和睦的家庭氛围。
但没人在乎她的感受,最终还是要争吵。
秦译自己也是伤害江丹琼的凶手。
江丹琼摇摇头,说:“你没必要忍。”
忍这个字,双方一起忍才有作用,如果只有一方忍耐,另一方肆无忌惮地发挥,那叫压迫。
江丹琼看到秦译身边摆了一些奖状,心里闪过内疚的情绪。
这些奖状,直到秦译成年后很少在家里住,她收拾屋子的时候才第一次看见。
曾经,她究竟有多忽略儿子。
江丹琼想起以前的事,神情变得柔软:“小时候你可乖了。”
那时的秦译非常懂事,从不主动提要求,安静乖巧,跟现在一点也不一样。
秦译自己也说:“没办法,现在性格很差,回不去了。”
江丹琼说:“现在这样很好。”
太乖容易受欺负。
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秦译懒得去问江丹琼为什么过来了,也懒得问秦邦言怎么样了。
他知道母亲今天之所以爆发,是为了他。
他才是这个家所有矛盾的症结。
也许秦邦言每次看到他都会想,如果小儿子没有出生就好了。
秦译冷笑。
可惜他不是从前那个言听计从的乖宝宝。
秦译觉得可笑,他手里握着那么多资本,秦邦言凭什么认为可以掌控现在的他。
他唯一放不下的——
秦译看向江丹琼。
江丹琼突然看懂了秦译的眼神,说:“你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