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寮山脚有条潺潺流水,自山顶而来,朝京城而去。
徐子遥搀扶着周老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去,段禧一人落在后面。
见老夫人没有要歇脚的意思,徐子遥暗自捶了捶大腿,许久不曾这样走路,累极了。
他略带疲惫的问道,“我说夫人,你自己是如何把人运到这么远的地方的?”
“哪里是我自己运过来的,是那小子非说什么要寻个风水宝地安葬自己,自己寻的地方,我是放心不下才跟来的。”
老夫人经不住烈日的灼晒,头顶徐子遥的锦布扇,两只手还揪着硕大的树叶子打风。
“他自己要来的?”
段禧两步追上老夫人的脚步,眯着眼看看前路,蜿蜒小路曲径通幽,看不见尽头。
他蹙着眉,“那人操着什么口音?”
“大抵是安州口音,说起话来舌头卷来卷去的叫人听不清。”
老夫人有些精神恍惚,抬头看太阳都数成了两个,她用力甩了甩脑袋,“老糊涂了,怎么看天都是转的。”
眼见她身形晃悠,徐子遥连忙扶住她下坠的身子,“夫人可好?”
见人气息微弱似有中暑的迹象,她把人搀到树下,捧水打扇,生怕她还没到就晕了。
段禧眉头紧紧拧着疙瘩,拉过徐子遥。
他悄声道,“她别是染了病没被看出来吧,我突然后悔了,应该我一人来的,不该搭上你。”
后者奇怪的扫了他一眼,“你说的胡话?医者不是看过了吗,休要自己骗自己。”
三两句打消了他的顾虑,徐子遥捧了一捧清水给老夫人去热。
他感叹,“就算她真的染病,那从我一脚踏进京卫大营时起,我也逃不脱干系了。”
段禧叹了口气,抢过他手里的毛巾洗着,冰冰凉凉的敷在老夫人的额头上。
他摇头,“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若京城真有病症,咱们总该留个全须全尾的。”
徐子遥沉默了,他说的很有道理。
大梁的贤士都是惯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只是怕牵扯了百姓。
半晌,他才道,“那你现在只得祈祷,那人啥事没有。”
缓了半晌,老夫人眼前恢复了半刻清明。
等勉强能坐起来了,她嘴上不饶人的训斥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就是不懂得生活的苦楚,我说不要来叨扰这些死人的安宁,你们非要来!”
“现在可好, 这些亡灵发怒了,你们是年轻气盛不怕这个,可我老太婆受不住啊!”
段禧脾气好,叉着腰任她责骂,徐子遥却不管这个,拎起她的胳膊背了起来。
猛地从地面变化到高处,周老夫人一阵头晕,“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夫人若是摔个好歹儿,臣是不管的。”
徐子遥压低动静,半分威胁半分胁迫,“您走不动,晚辈背着您走,来,指路。”
周老夫人离去不过半个时辰,林松间便坐立不安了,平日最爱的戏都没了看的兴致。
看这群人在太子上吱吱呀呀的,她大手一挥索性叫人都退了去,自己端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内侍自门外小心翼翼进来,悄声道,“老祖宗,后院来人传话,小秦王殿下醒了,正寻你呢。”
碧绿的珠子在她指尖稍作停顿,林松间咬了咬牙,似乎做了个什么艰难的决定。
“老祖宗?”
半晌没等来吩咐,内侍转身便要自作主张叫人带孩子进来。
林松间咳嗽两声叫住她,“徐子遥他们去多久了?”
“回老祖宗的话,有小一个时辰了。”
内侍弯着腰,以头发做遮挡悄悄观察着她的面色,“可要婢子派人去寻一寻?”
“不必。”
折好手里的信纸装进信封里,林松间仔仔细细的封上交给内侍,吩咐道,“你去,隔着窗子吩咐莫要靠近,让后院的内侍带着渝儿回城进宫,哀家已经修书一封,一并交给太后,请她帮忙照料孩儿。”
那封信轻飘飘的,但内侍却觉得拿在手里有千金重,垂着头领了命。
隔着窗子,见一行人带着谢渝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林松间擦了擦眼泪。
内侍试探性问,“太后娘娘可是担心今日的周老夫人一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京城最安全的便是皇宫,谢渝只有在那,哀家才放心。”
碧翠的珠串儿慌乱的攥在手指间,林松间心里乱糟糟的,对孩儿的担心和对未来的畏惧一并来袭,压得她喘不过气。
内侍却欲言又止。
人影早已远去,林松间还在看着门口。
她问,“你在担心什么?”
“老祖宗,咱们之所以从宫里来这就是为了保护小殿下,现在您留在这却将小殿下送回宫里,这不是...”
内侍没敢再说下去,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嘴角微微扯起,林松间侧目擦去眼角的泪花,谢渝长这么大, 还是头回离开自己。
“从前带着孩儿躲出来是为了避开后宫里的争斗,现在叫孩儿回去,是为了叫他活命。”
“若周氏救下的人当真有问题,那咱们这庄子便要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