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卿拉着傅淮宴没有去别处,两人却是爬上了回春堂的屋顶。
回春堂并不算高,但还是能一眼就望见天上垂挂着的月亮。夜里起了雾,显得今夜的月色别有一番朦胧之感,抬头时,依稀能看见月色中的水雾,望着周遭屋顶上笼罩的白,不免让人就想到了雪。
“傅淮宴,你见过雪吗?”迟玉卿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禁伸出了一只手来,仿佛是想要将雾气接住一般。
傅淮宴侧目见她神情恍然,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来托着洒在身上的雾。
他摇了摇头:“不曾。”
他从小便长在怀梁,还是在他十岁那年才随着祖父去了一次宁州,后来他也去过很多地方,但他却从未见过雪。
他也只听说永绥以北的地方一到冬天天上便会飞雪,那雪白足以将天地都盖住,却不曾亲眼见过。
“去年冬天平川下了好大的一场雪,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漫天飘雪......”也是她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的雪。
迟玉卿闭上眼睛,仿佛那般美景就在自己眼前一样,她不免嘴角含笑,神情比月色还缱绻温柔。
傅淮宴也没有打搅她,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她的半边侧脸看,看着她嘴角的笑,就好像他心底的哀伤也被抹平了一些,就是和她像这样安静的坐在屋顶赏月,他都觉得难得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他这么一个聆听者以后,迟玉卿便将自己第一次见到大雪时发生的趣事都讲给了他听,他没有见过雪但听着她讲述,似乎也能看到他们在雪中嬉戏时的欢快,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爹总是将我当做小孩子,怕我被冻着了,他还特地编了一个故事吓唬我,结果我没被吓到,反而这个故事传出去却将村里的小孩子们被吓得不敢玩雪了。”她难得见到那么大的雪,便有些激动,一不小心便患了风寒。
最后还是林卓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孩子们信服,这世上没有什么吃小孩的雪妖。
听着她讲到这一段时,傅淮宴嘴角的笑意这才慢慢消失。
他回想了往昔,他有什么和父亲的美好回忆呢?他想到了很多父子温情的画面,只可惜主角都是傅怀远而不是他。他眼眸低垂,将所有的不高兴都深藏眼底。
回忆往昔,他其实早就该明白,这样的父子情深他奢求不来,可他到底是保留了一份不该有的期盼,所以他才会如此这般的狼狈。这些他都能想明白,但心底的失落终究是骗不了人的。
迟玉卿听着他的喘息有些沉重,一侧目便正好看到他这般低落的模样。
她才将上一段说完便看到他这般,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来此的了。
“行了,也听我絮叨这么半天了,现在轮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只要你愿意。”她保证她会守口如瓶,就像是他害怕老鼠的这个秘密,除了她以外,便没有人知晓了。
她的语气轻快而又温柔,看着他时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的怜爱,傅淮宴一抬头,便明白她方才说那么多是为了逗自己开心的事实了。
不过被她看穿,他竟然没有一丝丝生气的意思,只是觉得心底有些温暖。她说得没错,她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朋友,可以互诉衷肠的朋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他望着天上将要圆满的月亮沉思了半晌终于才开了口,低声同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说完,他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迟玉卿听完整个故事却是沉默了,她只知道他有烦心事,却不知竟是如此这般的难以言喻。
也难怪他前世会是那般果断无情了。
只是再将前世的他和现在的他相联系的话,这两人又实在难以重叠,他们就好像两个人。又或许是心性不同的缘故,前世的傅淮宴那双眼睛里藏着什么她从未看透,而现在在她眼前的傅淮宴便要单纯多了,不过也更加的真实。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下才看向他道:“可笑?为什么这么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也并不可笑。”她的语气虽然温柔,但是却格外的镇定严肃,听起来莫名的便会让人觉得信服。
老侯爷和傅父都有错,但傅淮宴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可笑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嘛。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那我想你也明白该怎么去面对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迟玉卿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傅淮宴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她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他,倒是很契合。
她却不知,傅淮宴将她嘴里的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悄悄记在了心里。
“那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傅淮宴回过神来反问她。
正如她所说,他心底其实早已有了答案,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要坚定自己的选择罢了。只是不管他之后怎么去选,他现在还是感到伤怀的。
迟玉卿笑了笑:“如果换是我的话,我当然会选傅爷爷。”
不管老爷子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傅淮宴都是真的好,究竟是真情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