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侧,隐约留下个十字星形的缝合疤痕。
金缕丝,无尘木。
还有,璧落岛至纯至刚的灵气。
难怪,难怪,他来的时候幻出了盘缠的龙形巨尾,并非刻意,而是痛苦。
听樱祭夜一语,虫儿的心里也是无端一揪,比心脏从皮囊中滑出来的时刻,更加刻骨铭心。
独孤斩月是来兑现承诺的。
分手前,他总三番四次提及金缕丝与无尘木,怕成心结。
如今她的隐疾清除,从此以后,独孤斩月就无须再将她的任何事情挂在心尖了。
他再也不管她了,生或死,都不管了。
好果决的冰坨子。
虫儿忽然笑意飞斜,没心没肺道“难怪我死里逃生后,还觉得自己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精神瞿矍,原是某人给了我极大的好处,真谢谢他的良苦用心。”
樱祭夜看她凝重之后俨然眉飞色舞,完全不像是苦痛的表情,也不愿提独孤斩月的名讳,心头巨石放置一半,从虫儿手里接过圆镜。
虫儿瞧他后背,慌张侧首,让充满眼眶的泪水滚成数颗,沿着眼角落在雪白的被衾上,不叫樱祭夜察觉去。
樱祭夜贴心地递来衣衫,又敛去床帏间的青帐,只听得账内窸窸窣窣,倾毕,一只小手伸出帐来。
他先下手替她掀开纱帐,再瞧,虫儿的衣衫整齐,唯独眼睛里水纹凌乱,但是未见泪痕,似哭又似未哭,叫樱祭夜的心里也是无端艰涩。
“难道,你就不想问问独孤斩月临走前,可曾说过什么话吗?”又是试探一问。
虫儿散笑道“无非就是些请你悉心关照我的话,不听也罢,耳朵清静。”
独孤斩月果真如是说,叫他护她。
这种冥冥中的灵犀,让樱祭夜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是多余的存在,喉头滚折,转身从桌子上捧出一方锦盒。
“独孤斩月还说,这个东西你曾喜欢过,送给你了。”
一方金色锦织绣穿花粉蝶的华贵锦盒。
似曾相识的触感叫虫儿直接打开盒盖,锦盒内里称着更精细的云萝金纱,连烛火那般普通的凡焰笼罩在纱间,都会流动成一簌簌新鲜夺目的光涌。
锦盒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似钗非钗的木质花枝,枝端像真花一般开着七八片暇白的花瓣,第九瓣仿佛新生的婴儿,稚嫩地蜷缩在其余花瓣之下,形态嫇怜。
开盒之间,整个花枝散发出如梅似兰的幽幽清香,将屋内的浊气一扫而空。
虫儿想,难怪独孤斩月的身上会有香味,原是携带了此物的缘故。
她把盒子一掩,信手丢给樱祭夜道“他还真是幽默,曾喜欢的东西而已,麻烦你丢了吧。”
樱祭夜怪看她一眼,表面上虫儿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不想与独孤斩月再牵扯不断。
实际上,她也只是不愿再叫樱祭夜痛苦不堪,独孤斩月已然放下她,她也该放过她自己。
况且,她答应要嫁给樱祭夜的,也应该替他的情绪考量。
感情或许可以是几个人的,但是婚姻只能是两个人的。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满满的爱,但是给的了他安全。
虫儿什么都没有了,她早是个可怜的乞丐,心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她只能给樱祭夜很多很多的安全感。
樱祭夜又试问,“那我可真丢了啊!”,他的唇角明显牵出开怀的笑晕。
樱祭夜不贪婪,从始至终,弱水三千,他只要虫儿一个。
嫌他啰嗦,虫儿明显不耐烦地摇摇手,钻入衾道“难道还想叫我这个病号送你一程?”
她的背对着樱祭夜全然控制不住的笑颜,伸手攥紧心口的皮肉。
仿佛独孤斩月用金缕丝扎起的肉丘,尚在原处。
扎手的旧伤冥冥中就在那里,不管它作痛或痊愈,凸起或平坦,它就在那里。
直疼得你喘不上气。
虫儿懒躺了几日,其间仅有樱祭夜,千目与雪団轮番前来骚扰,唯独不见雀漓潇。
那个小没良心的家伙,不会是误伤自己,后悔得出不来门吧?
想起他阴郁的表情,虫儿又怕他对自个儿新增误会,还是强打着精神起床,去雀漓潇的苑子里瞧瞧。
一路顺风。
当虫儿的手置在苑门上,反没力气去推开。
漓潇一定还在气她。
虫儿没来由得胆怯,直接蹲在门口,反复思量自己看见雀漓潇,第一句该如何哄他。
思绪斗争最激烈时,忽然听见一道银铃笑声刺破长空,由远靠近,蹬蹬蹬蹬的跑步声随之而来。
千目喜笑颜开,边跑边笑道“雪団,快走,我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姐姐去。”
雪団拼命随着他胖沉的步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俨然是想拦住千目的意思。
一娃一狐前后从虫儿面前路过,一路烟尘。
那不是姐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