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顿了顿,回头与身边丫鬟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目光中皆有好奇。“奴婢听说,那边好像就是那头牌娘子的屋子。”绯月四下一打量,反手掩唇,悄悄与沈渊附耳说了一句。
“是吗?”沈渊眉梢一挑,眼睛亮亮的,正要回头再仔细听听,却听见“吱呀”一声,一扇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拉拉扯扯的人来。沈渊连忙转了身回避,绯月动作更快,一滑脚闪到外侧,同时塞给她扇子遮挡面容。
“少爷,说好的,您可不能忘了人家……”先传来的女子声音娇媚甜蜜,就算让个女儿身听了,只怕都要骨头酥倒。
“好好好,小美人儿放心……”男子油腔滑调,叫人听了就要皱眉,“爷明日还来看你,美人儿等着……”说话间还听见啧啧之声。沈渊不禁心中纳罕,莫非这二人大庭广众的,还在做什么露骨之举?
正想着,那两人已到了近旁,脚步声明显顿住了。沈渊身上常年有股淡淡的苦凉药香,与衣物上的熏香绞在一起,稍稍靠近便会被其吸引。
“哎呦,爷,看什么呢,走吧……”
“去去……这位美人儿,从前怎么没见过?”
“走开!这是我家小姐!我喊人了!”
女子的声音显有不满,拉扯着男子要快快走开,却被嫌弃地挥开。那男子显然是被沈渊吸引,色眯眯地笑着上前,伸手去拨开绯月,要摸沈渊的脸。他却不知道,沈渊身边的丫鬟都厉害,绯月狠狠拧了一把这个登徒子的胳膊,色厉辞严地喊起来。
男子痛得嗷嗷直叫,误以为是外面哪家的少妇,到青楼来捉人,身边的丫鬟尚且如此彪悍,正主也许是什么显赫人家。因忌惮着前几年,大名鼎鼎的周探花和陆少爷接连在此闹出了笑话,男子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捂着胳膊扭头就走:“我呸!什么小姐,捉奸捉到这儿来了,活该以后嫁不出去啊!”
“哎哎!少爷,朱少爷!您别着急走啊!奴家给您揉揉……”娇媚的女声急急忙追了上去。沈渊自岿然不动,半掩着面容专心瞧着楼下,听着落进耳中的脚步声轻重,估摸起那女子的身形。
跑得如此着急,步伐凌乱,却仍然轻盈如同蜻蜓点水,想必是身量纤细,柔弱至极了?她觉得有趣,不禁要稍稍侧过脸去打量,且见那女子穿着一水儿的嫣红粉嫩,腰肢果真不盈一握,且还柔若无骨,但凡行走便要随着步子扭摆,竟不知有多少多情公子、风流郎君折损于其上。
女子大约追到楼梯中间,不小心踩到裙角,踉跄了一下就被男子挣脱开。男子满口敷衍着,一眼也不愿多看她:“行行行,行了!明天再来,再来……”
“嘁,丢了魂儿那样……”女子远远地啐了一口,向上扯了扯滑下大半的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雪白肩头,露着一抹鲜亮的胭脂色肚兜,用金线勾着边,裹着高高挺起的半圆胸脯。
她一回身,先瞥见楼上的主仆两个,也不知她如何想的,先示威似地飞过来半个白眼,掩着嘴走上来,弯着眉梢打量二人一番,方才对沈渊道:“这丫头我见过,是楼里的吧?你是她主子,那你也是楼里的?叫什么?”
绯月听着她语气不善,挡在前面想抢白回去,被沈渊伸手拦下:“向来要问别人姓名,都应该先自报以示诚意。你若想问我,就该先告诉我,你是谁。”沈渊手有些酸,放下扇子露出了容貌。
女子一扬下巴,一抬胳膊斜倚在扶栏上:“我就是这儿的头牌,观莺。”
原来是她?沈渊心中一动,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竟有眼前一亮之感。这观莺生得漫长脸盘,肤白透粉,柳眉烟目,绛唇皓齿。鬓发微散含情三分,脂粉半醺更见妩媚,尤以右嘴角细微一颗风流痣,自成万种风情。再有这玲珑有致的身段,果然是个天生的尤物。
观莺,人如其名,声若莺啼。阁主夫人讲起时,虽看不上她使的那些细碎手段,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一把好嗓子,即使与沈渊的评弹相较,也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观莺又扬了扬眉梢,红彤彤的唇瓣开合着,一双妙目含着濛濛水汽,本应像鹿一般单纯,眼尾却上挑着,颇有几分凌人的盛气,“看你的身段长相,别是个病歪歪的吧?冷香阁也肯要你?”她也在打量沈渊——其实从这个女子放下扇子起,这张脸就引起了她的警觉。
“我叫,墨觞晏。”
简单的五个字一出口,沈渊淡然地打着扇子,开始欣赏对面这位头牌娘子变脸戏法似的神情。
“哦、哦……你,你就是,墨觞晏啊……”
观莺的凌人盛气凝固在脸上,变成收放不自如的尴尬,嘴角翘起的弧度还没放下,眉心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向一起皱缩,双手半举在胸前,手指交错在一处磋磨许久,似是想不出更多的话来。
“怎么了?”沈渊轻轻一笑反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观莺接住了话茬,也递回来一个不太完美的笑脸,松开了紧张的双手,顺带整理了一把衣襟,将腰背都挺直了些,“久仰花魁姐姐大名了,今儿头一次见,觉得惊艳。”说着她便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比方才要妩媚自然得多:“姐姐留神呢,刚才那朱少爷,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