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我欠了他多少。可到了这一刻才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
片片落花如雪般轻盈,抚过眉梢脸颊,温柔却冰冷。慕风斜倚树间,喃喃低语道。
“他不在了,我能拿什么还他?你说,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欠他这么多?为什么,他说死就死了?”
慕风直视向梨树下的零香,眸中噙着一抹无奈,透出几许哀怨,几许悲伤。
“为什么……就连死也不放过我?让我做妖皇,坐着他的位置,住着他的宫殿,继承他的世界,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永远也不可能忘了他,不可能忘了自己欠了他什么。让我怎么释怀?怎么释怀……”
“他把一切都给了我,他解脱了,我该怎么办?永远活在歉疚里,谁又能来救赎我?”
慕风无声叹息,飞身跃下树梢落至零香面前。
零香含泪看着她,良久,不解道:“你怪他?”
“怪他?”
慕风轻笑一声,平淡的话音里听不出悲喜:“我怎么会怪他呢?”
语毕,慕风久久凝视着零香,轻叹一声,转身消失在满林落花之中。
“建陵的事,通知他们去办吧。诸神祭也由他们做主,我就不来参加了……”
“小姐……”
零香朝着慕风消失的方向快速追了几步:“你要走了?”
一望无际的梨树林里没有了慕风的身影,也听不见任何回应,唯有她独自一人怔怔站在林间。
零香静静沐浴着洋洋洒洒飘落满身的梨花,不由想起公子时常孤身一人站在林中的情形,却体会不了他当初的心情,也无法感受小姐如今的心绪。只知此时的她是悲伤的,这种悲伤或许不比任何人少。
自公子离世,玄心痛哭一场,心如死灰,独自回了神木林。如今小姐也要离开了,不知为何,零香只觉心里有种难以解释的预感。似乎小姐这次离开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公子的妖界,一切都在悄悄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
公子在时,她想守护着他,他不在了,她便守护着他遗留下的一切。
即便千年万年,孤身一人也在所不惜。
……
妖界南部,万里平原以南,连绵不尽的山脉中央,新建的陵墓低调而孤独。
灰白的墓碑上篆刻着苍劲有力的古体文字,妖皇风倾羽之墓。
慕风神色平静,嗓音轻柔,幽深的眼眸里倒映着墓碑上的字眼,眸中藏着一闪即逝的讽刺与痛楚。
“阿白,我来看你了。”
她怎会不知,他早已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又怎会不知,这墓里除了一套衣冠,什么也没有?
可她还是倚靠着冰冷的墓碑缓缓坐下来。如今的整个妖界,再难寻到他的痕迹。似乎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离他更近些了。
“我给你带酒来了。”
慕风背倚墓碑,自饮自酌,随手将余下的大半壶酒放在碑前。
“这是小九珍藏多年的好酒,当年,他把酒埋在地下,是为了等我来妖界接他,再拿出来给我喝。可却被你偷走了……真是个傻孩子,不是么?”
“他很想你,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想你……”
清冷的山风穿过丝丝缕缕的发,除了满脸冰凉,再无任何回应。
慕风低头看了看身旁毫无动静的酒壶,低声道:“你在么?如果在,为什么不给我些回应?是不是在怪我过了这么久才为你建陵,才来看你?”
“我知道这很委屈你,可我做不到。我怕想起你,我怕……我会哭……”
“你还在的时候,总用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哭了你会哄我。如今你不在了,我哭了,谁来哄着我呢?”
慕风回眸瞥向身后陵墓,灰白坚硬的外墙内,坟墓上已生出丛丛荒草,细密的草叶随风缓缓摇曳,越显寂寞冷清。
“可如今,我不得不来与你道别了。我就要走了,去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说过会化作一阵风守着我的。你就在这儿看着我,对不对?”
“你看,今日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它跟你的一样红……”
慕风站起身,摊开双手在墓碑前缓缓旋转了一周,周身层层叠叠的轻透丝绸随风飘舞,红衫墨发,绝世姿容,殷红妖冶一如当年开满忘川涂畔的彼岸之花。
“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你在哪儿呢?……”
“当初是我错了,你出来吧,你出来,我就嫁你……”
……
*
冥界。
第十八层地狱之下,无边黑海里暗影重重,不计其数的魑魅魍魉似感应到了暗狱邪神的怒火,在漆黑水面下躁动不安的扭摆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啸音。
波涛起伏的水面上,君无琊一袭白衫,长身而立。略显邪佞的俊美面容上,神情冰冷,眸光冷酷而锐利,直勾勾盯着面前黑衫银发,飘渺出尘的男子。
数百万年过去,转眼这小子已从一个瓷娃娃般的婴孩长大成人,与他一般高了。且生得一副如此好样貌,翩翩潇洒,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