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声音,她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想摸摸她儿子的脸,举在半空,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她刚刚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知道儿子带回一个女人,可是,带着一脸欢喜出去迎接儿子的丈夫,带着一脸盛怒返回,她心里有数了。听那个女子说话声音,不是一般人,嘴里没听出温善,却带着尖钻刻薄。
苗太太心里很难过,又着急,自己马上要死了,怎么办呢?
“丫头,丫头是好人。”苗太太用了很大力气说:“她可以给俺简儿做媳妇……”
苗简已伸手想握住他母亲的手,当听到母亲嘴里含糊不清喊丫头时,他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丫头两个字,没想到那个丫头已经占据了他在苗家的地位,他恨丫头,深恶痛绝地恨。
“俺要等丫头回来……”苗太太声音微弱。
天黑了,薛婶怕苗简已两口子伤害小九儿,趁着他们不注意,她让曲伯把小九儿偷偷送到了林家,她也让小白瓜去了林家。
苗家乱了,苗太太在炕上殃气,迟迟闭不上眼睛;苗先生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捧着脸,泪水涕泗纵横;苗简已蹲在北屋地上抱头痛哭,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喊着:“娘呀……”不知他是真伤心还是故意演戏给邻居看?
小敏回到苗家时,苗家的灯亮了,惨淡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来照在院子里,杏树的影子投在东厢房的墙上,像披头散发的野魂,在西风里游荡。
林伯和瓢爷也在,他们站在北屋门口低垂着头,满脸伤心与同情,他们来苗家是为了听候苗先生的支使,苗太太命在旦夕,苗家需要人手,应该帮苗先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到屋里苗先生的哭声,小敏一时蒙了,她不相信苗太太即将撒手人寰。
“丫头,丫头,快,苗太太找你。”薛婶慌里慌张从屋里窜出来,向小敏招招手。
“苗太太怎么啦?”顷刻间,凄凉占据了小敏的心脏,她意识到苗太太已经不行了。
站在北屋门口的瓢爷和林伯把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给小敏让出一条路,小敏流着泪窜进了北屋。
“丫头,丫头~”苗太太嘴里只剩下了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小敏跪着腿爬上炕,她抓住苗太太冰凉的手,哭着说:“苗太太,丫头给您捂捂手……”小敏说着,掀起自己的衣襟,把苗太太的手放进了她的怀里。“苗太太,您暖和了吗,俺娘说,她怕冷,她说手暖和了她心里也暖和。”
“丫头,丫头,俺把简已交给你……”
简已是谁?小敏不知道简已是谁?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苗太太交给她什么,就是一颗即将爆炸的手雷她也要抱着。
“您放心,苗太太,您就是俺丫头的娘,娘的话,丫头一定照办。”小敏已经涕不成声。
苗太太脸上滑下两滴泪,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