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扰他心爱的女人,他更不想对不起罗冯轩。
这家茶馆就是他为罗家买下来的,茶馆里的人都是蟠龙山的兄弟,这一些兄弟负责金珠儿娘俩的安全。
“罗一品回来了吗?”赵山楮眼睛依然盯着外面,他的声音藏不住的担忧。
站在茶桌旁边听候差遣的店小二慌忙摇头,“没,没在意。”店小二嘴里一边哼唧着,一边偷偷抬起头顺着赵山楮目光看过去,他又垂下头,满脸愧疚之色:“大当家的,小的做事不力,中午时,俺还看见点心铺子里有人……”
“你去问问,问问发生了什么?不,还是俺亲自去问问吧!”赵山楮站起身来,他抬起大脚往前迈了一大步,他又站住脚,没有回头,行峻言厉:“告诉兄弟,拿好武器,随时跟着俺的脚步走……”
“是!”
赵山楮急匆匆大踏步迈出了茶馆门槛,他的脚步戛然而止,他抬起双手提提衣领,又把头上帽子戴正,借机偷眼瞥瞥门口两边的随从,悄悄嘱咐:“暂时不要跟着俺!”
然后故作悠闲自得的样子,背着手,漫不经心地走近了一品点心铺子门前。
听到耳边传来的大皮鞋声张妈一激灵,她一抬头吓得瞪大了眼睛,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衣着奇形怪状的彪形大汉。一愣神,她急忙弯腰抓起盆子里的孩子,孩子在她手里像是一块滴啦着水的毛巾,她嘴里岔着声吆喝着:“孩子爹,快,来人了……”
“大嫂,您别害怕,俺向您打听一下,这家铺子的人呢?”赵山楮向张妈弓腰行礼,声音温和:“俺就想吃她家做的点心……”
张妈使劲摇头,声音颤抖,她的腮帮子都在哆嗦:“不,俺不知道,不知道。”
这时,她手里的孩子突然“咯咯咯”地笑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赵山楮,小脸上没有一丝胆怯,嘴里嚼着水的声音:“俺知道那个大娘去哪儿了,她说去找她的女儿,她跟俺娘说,她跟俺娘说的话俺都听见了,她说她心里慌慌的……”孩子童真无邪的话让赵山楮打了一个冷战。
“多谢了!”赵山楮一边说,一边向茶馆的方向瞭了一眼。
金珠儿去哪儿了呢?
过了中午,罗一品还没有回家,金珠儿急得满脸冒汗,坐立不安。罗一品离开家时已经把她的去向说了,她说她先去蟠龙山,然后再去凤凰村给一个朋友上坟。去蟠龙山金珠儿不担心,毕竟有赵山楮在,女儿不会有危险,但,去凤凰村她是有顾虑的。金珠儿来沙河街之前曾在凤凰村落脚,与一帮乞丐吃住在一起,从那一些乞丐嘴里她才找到了郭家庄,并且她为了路上安全,把罗冯轩留给她的大刀埋在了凤凰村,
人人都知道,日本鬼子在坊子嚣张跋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凤凰村离着鬼子的据点最近,孩子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这儿,金珠儿与火烧铺子的张妈交待了几句匆匆离开了家,直奔凤凰村。
深深的河沟里,一股股黑色的煤水潺潺地流淌;路边的几垅麦子还没有长高,被厚厚的煤灰覆盖,像是被磨盘压住,挣扎着柔小、细腻的腰肢;山包上几排树木枝繁叶茂,黑油油的枝叶之间传来乌鸦“呱呱呱”的叫声,叫得人心胆颤。
听着耳边的乌鸦叫,金珠儿想起了她的丈夫罗冯轩……那个早上,他们跟着部队从前线下来,住在一个村子里暂时休整。鬼子的飞机从村子上空飞过,抛下几枚炸弹,村子乱了,人在跑,孩子在哭,狗在跳,房子在燃烧……她的丈夫没死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却死在了鬼子的炮弹下……埋葬她丈夫的那个晚上,村口断树上的乌鸦也在叫,它们迟迟不愿意离去……想到这儿,金珠儿全身冒出了一层冷汗,她一边使劲摇头,嘴里一边失神落魄地叨叨着:“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女儿不会有事的。”
她一边从腰里拽下一方手绢擦擦额头,再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前面的路遥遥,至少还有七八里路,她是心急如焚。
“啪啪啪”突然几声枪声划破了雾霾,在半空擦着火花,惊飞了树上的乌鸦……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