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梵在府中东面腾出几间屋子,其间尽数打通,北面空间专给风媱收集简册、存放药物样品使用。南面仅余一方小空间,置一张大案用以歇坐或阅书,陈放笔墨砚简。屋内每椽各开有窗,白日若在其中,打开窗便可见一片绿意携着竹木清香至外泻入——正是那片竹林。
风媱每日若不去风府,便常在此静心阅书,整理揣摩母亲传授她的医理。君梵每日未外出处理事务,便将需要过目处理的一摞摞帐单契书之类的东西移至此地办理。
秋气高爽之际,常有风吹竹叶沙沙响动,门窗敞开,亦不必焚香,外面风动之时自有清气涌入,心旷神怡比之香更妙几分。二人各自安坐,埋首自己的事情,常常未觉时间流逝便是一日已尽。
夜晚吃过饭,在茅亭悬一盏孤灯,备些瓜果佳茗,君梵会抚一阵琴,风媱便懒倚着竹栏而坐,一边吃果子,一边听曲。她吃饱了,也觉无趣了些,便去他琴上再添一只手,亦不管节奏韵律,只是负责扰乱。君梵半垂的明眸张开,指着一个圆木墩让她搬过自己身边。
君梵久坐轮椅,府中便找来巧匠特意打造了高案和一些配合高案的木质圆墩。此时他抚琴之案便比平常的案几高出几倍。风媱便去搬来木墩坐于他身侧,同他一人一手认真来抚弄琴丝。
君梵琴抚得极好,她只能跟着他的调子走,他知她不甚熟稔,便也配合着她,至终了,常常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发笑。
一场雨落了几日,秋便逝尽,朔风一夜袭来。
风媱医术进步极快,又常同母亲一起去诊望一些病患,积攒经验,便更是快速掌握好些要领。
君梵双腿在风媱精心呵护之下也见好,早能勉强站立,只是双腿疼痛难忍,勉强跨出几步便难支撑。他自己心里也有了希望,心情便渐好转,风媱只一心陪伴。
这一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风媱醒转过来,只觉天色不比以往。身边君梵正自沉睡,她轻手轻脚起了身,披了裘衣轻轻移步窗扉打开,但见外面紫竹林上白雪压青枝,压弯了竹枝竹身。翠白相间,寒香扑面而来,忽觉心内亦被涤荡明净,空灵灵一片。
忽而身子被人拥住,落入一个宽阔怀抱,“下雪了。”
“嗯,好美……”
身后人道:“人更美。”
风媱莞尔一笑,忽而又惊转身来,见君梵确然身着寝衣外披一件灰毛大氅,长身挺立,亟亟扶住了他,“你脚不宜久立,快快歇着去!”
君梵面带笑意,一揽手将她横抱起来,便大步向床榻行去。
风媱吓得失声叫了一声,急道:“你……”
他将她放稳躺好,俯身与她咫尺相望,“托夫人鸿福,为夫腿脚已经大好……”
风媱手抵住他胸膛,面色飞霞,“那个……不疼了吗?”
他轻轻压在她身上,欺身吻住她红唇。
一边是他温暖的面庞,一边是那冰冷冷的面具,各自触着她的皮肤……
风媱不曾想他今日会有这般举动,毕竟来此半年多了,他对她牵手都甚少,更遑论……
她攥紧了手,一时恍然。
便于此时,忽闻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君梵手抚她纤腰之手顿了顿,风媱趁势推离他,“你既腿脚利索了,便你去吧……”
君梵一笑,撑起身子,将被子给她覆好,便出了去。
风媱羞赧不已,只是滑入被子里去了,惊闻厅内君梵一声“什么!?”
她不禁探出头来,却再听不清半个字。
不一会儿君梵掀帘幔入内,坐在她身旁,“你多久未同母亲见面了?”
风媱想了想,“前段时间母亲称家族事务繁多,让我不要再去,算下来,已经两月有余,发生什么事了吗?”
“城内蔓延开一种早衰症,至今日,有近千人一夜苍老近十岁,不知哪里生起的传言,言说……母亲为病源,害了他们。现下正聚众风府及各医馆闹事。”
风媱掀被起身,一边亟亟穿衣,一边道:“我去看看。”
“嗯,一起去。”
……
待二人赶至风府之时,母亲雪衣白发伫立人群之中,为众人所指责谩骂……
天地遍地寒气,霜雪覆盖,人们的话语却更寒人心。她只听闻一男子道:“……这是个邪人!要将她赶出情妄城!”
“不,有个方士说,这是妖孽缠身,必须烧死她,才能平息这场祸事……”
“你明明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还要瞒着大家伙,让我们吃你们风家的药。各位看看,我就是几日前吃了药才会老成这样的呀!”
“妖怪!赶出去!”
“烧了她!烧了她……”
“……”
一个个张牙舞爪,丑态毕露,恶语毒言扑向那正中玉立的女人。
风媱无法,见母亲孤立其中,只得令站立各处观看的府中丫头小厮,连同君梵带来的人一起挤进人群将母亲护出来。然而越是这般,人群愈是凶狠不依!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