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的舅舅叫做张平,很普通的名字,也没什么本事,在汝州当了十几年酒楼伙计。
陈庆在院子里找个小凳子坐下,李胜在一旁道:“大舅,这是我的上司,是将军,来调查民生,就是了解一下老百姓的生活,你就实话实说好了,不会有什么麻烦。”
“哎!我的老底你们都知道,有什么好隐瞒的。”
“孩子不在吗?”陈庆笑问道。
“读书去了,他读识字班,不要钱那种,读了半年,认识好多字了。”
陈庆当然知道识字班,就是扫盲班,免费读一年,要求认识三千个字,但实际上只要认识一两千个字,就勉强能看报了,然后就是两年的进阶班,要求学会最基本的听说读写,稍微收少许学费。
如果还想学就进官学的正式班了,进小学堂读五年,然后进县学再读五年,这就是十年寒窗,然后开始考试,从县试开始,接着是州试,最后是科举省试。
张平身体有残疾,一心想让儿子帮自己,所以他儿子只读一年识字班就结束,还省钱。
陈庆点点头又问道:“这房子每月的租金是多少?”
“这是从官府的店宅务租的,所以比较便宜,一个月一千五百文,如果是私房,这种能开店的房子一个月至少三贯钱,”
店宅务相当于今天房管所,在宋朝非常普遍,几乎每个县城都有,专门出租公房,房租便宜,也不轻易赶人,所以极受底层百姓欢迎,获得的租金收入用来补充县里的经费开支。
“那你们开店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张平随口就道:“亏本呢!哪里能赚钱啊!吃饭都没钱。”
“大舅!”
李胜脸一沉,“我家将军是来调查民情,你要说实话。”
张平怎么可能说实话呢!说了实话,外甥让他还钱怎么办?
他踌躇一下道:“其实嘛!也就刚刚够糊口,每个月能剩一两百文就不错了。”
陈庆知道下层小民的狡诈,没有好处绝对不会说实话,陈庆便笑道:“这样吧!你给我说实话,这里既然是公房,每个月我还可以给你免去五百文租金......”
陈庆止住他狂喜的情绪,又道:“但前提是说实话,不得有一个字假话,你若敢骗我,我就让县衙收了你房子。”
“我说实话!一定说实话。”
张平简直喜出望外,一个月省五百文,一年就是六贯,五年就能把妹妹的钱还掉了,他就不用提心吊胆,整天担心妹妹过来要钱。
李胜又补充道:“大舅,知县也要听我家将军的话,你若不说实话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将军想问什么?”
“其实我就想知道你们家每个月的净收入和开支,能积蓄多少?”
张平想了想道:“在这里开杂货铺,生意比较稳,一个月能净赚三千文左右,然后我女儿在杨员外家做使女,吃穿住用是东家管,一个月能挣一千五百文,留一千文给她做嫁妆,五百文补贴家用,这样一个月收入就是三千五百文,然后去掉一千五百文的房租,一千五百文各种开支,能吃饱穿暖,一个月大概剩五百文左右,但前提是不能生病,一生病剩不下多少了。”
“一天五十文钱够吗?”
“够了,我们买面粉,一斗三十文钱,一家三口一个月差不多五斗,粗布也便宜,每人几身粗布衣服,加一身细布,能穿好几年,用蜂窝煤一个月百文钱,还有每天二十文的菜钱,这是大头,隔五六天能吃顿鱼肉,加上其他酱醋油钱,添置家具被褥之类,只要不上馆子,不去看戏,一天五十文钱足够了。”
帐算得很精细,让陈庆第一次接触到了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当然,孤寡老人和孤儿是另一回事,官府有慈幼院,能保障他们最低生活。
如果收户税,每年一贯钱,那就相当于他们家一个月的生活开支,如果再收商税,小店铺每个月两百文钱,他们家最后每月就只能剩两百文钱,处于随时崩塌的边缘。
陈庆暗暗叹口气,户税和商税对这些底层百姓太残酷了。
“你们家每月吃多少盐酒茶糖?”陈庆又问道。
“酒和茶没有,糖也没有,我们家只有盐。”
“那就说盐吧!每月吃多少?”
“每月大概一斤吧!七十文。”
“每月要一斤盐?”陈庆吓一跳,相当于每天要吃半两盐,这也太多了吧!
“主要是腌菜需要盐,像冬天没有蔬菜,我们趁夏天大量上市的时候多买一些,腌起来,肉也是一样,秋冬肥猪出栏多,肉稍微便宜,就多买一些肉腌制,如果不是为了腌菜,一斤盐要吃几个月。”
陈庆又问几个问题,对方一一回答,听得出都是实话,陈庆对李胜笑道:“关于他房子减租,我给你写张条子,你明天去县衙办了。”
“卑职明白!”
旁边张平听说写张条子就能减五百文租金,他着实有点心动,便拉了拉李胜小声道:“能不能给你家将军说说,让我这里也能卖蜂窝煤。”
蜂窝煤一般都在平仓店卖,但像京兆这种人口超百万的大都市,完全靠平仓店就不现实,所以县衙就会在各个街坊挑一些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