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村的魔芋个头都很大,小的一个五、六斤,大的能长到十几二十斤,像个大西瓜一样重。
日上三竿,大部分村民都把挖好的魔芋装进竹编的背篓里,然后背回家吃饭。
沁水村的收购商人每日傍晚才来,刚好收走他们挖了一天的魔芋。
一背篓魔芋成年人背起来都要费点劲,更别提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稚嫩瘦弱的肩膀根本背不动大大的背篓,所以他找了几大片芭蕉叶,把自己挖到的魔芋包在里面,用藤蔓捆好,一路拖下山。
即便如此,也是不容易的,要时时去看魔芋有没有掉出来,芭蕉叶很容易被路上的碎石磨破,他拖的很小心,尽量找好一点的山路拖拽。
好在下山的路有惯性,他的几十斤魔芋被他拖在身后,费劲千辛万苦,倒是都滑了下来。
只是芭蕉叶烂了,魔芋也被蹭破了皮,一身泥土的小榔头看着摔的有些坑坑洼洼的魔芋,有点不知所措。
汗水从他的额角流下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去找了几片叶子,把魔芋捆进去,拖着回家。
好在他家就在村尾,这段路不需要走太久。
蓉娘到底没从床上爬起来,不仅如此,她只是想喝口水,但因为手脚无力,还把床头盛着水的大陶碗给砸了。
家里就两个碗,她和儿子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已经豁口了,她砸的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好碗。
蓉娘又愧疚又愤懑,她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此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她的命就要这么苦呢?
她躺在床上,眼睛发涩,却流不出眼泪来,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这样的苦日子无穷无尽,若不是为了小榔头,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早就一头撞死了。
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蓉娘缓缓转过头,看着屋门。
不一会儿,小榔头甩着洗干净的手激动的跑进来:“娘亲,我挖到魔芋了,我先给你做饭,等我傍晚去卖了魔芋,你的病就有钱治了。”
蓉娘看着儿子,他身上的泥土应该都在外面掸掉了,脸和手也洗干净了,看着与平时无异,但她还是敏锐的看见了儿子手上的燎泡和身上的擦伤。
魔芋比小榔头都重,拖着下山,难免要摔几跤,胳膊和膝盖现在都火辣辣的疼。
蓉娘想要坐起来查看一下儿子的伤势,但她做不到。
更可悲的是,即便她坐的起来,家里也没有任何伤药可以给儿子用。
只在某一个瞬间里,蓉娘想着,自己死了也好,带着儿子一起死,这样她们娘俩,就都不用留在这该死的人间吃苦了!
看着自己受苦,看着儿子受苦,这世间的每一缕空气都像黄连水一样浸泡着她,摧残着她,让她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不断游走……
小榔头见娘亲神情哀伤,嘴角不停的抽动,就知道娘亲肯定又是担心他了。
他走上前,装作小大人般,无所谓的笑笑:“娘亲,我没事!我是男子汉了,你看,我今天挖到好多魔芋,以后我就能养你了。”
他抬起手,拍拍胸脯,想证明自己给母亲看。
但他的胳膊和手掌上都有伤,手臂猛地一抬起来,就疼的“嘶”了一声,但他马上就忍住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用力的拍了两下胸口。
蓉娘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她在被子里的手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好后悔,好后悔当年生了儿子出来吃苦。
可那种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压不过她内心的痛苦,她张张嘴,声音沙哑:“娘不担心,你、你快去吃饭……”
小榔头听着她嘶哑的的声音,这才发现床前一个碗碎成了两半。
他连忙把碎陶片捡起来,然后又用家里的另一个碗,给娘亲倒了一碗水,喂她喝下。
蓉娘喝完水,便一言不发的装作睡着了。
小榔头看她睡过去,就自己去厨房做饭。
别人家的孩子,即便上山挖魔芋,家里也有母亲或奶奶做好饭等他们。
而小榔头在大山上忙碌了一上午,还要自己生火煮粥。
家里最值钱的粮食是一小袋米,也就大人双手合并两三捧那么多,这还是是前段时间秋收的时候,他们在别人家的田里拾稻穗攒下来的。
现在的农民都很珍惜粮食,割完了稻子,他们自己家的孩子就会去田里捡稻穗,一般情况下是留不下什么,也是小榔头找的仔细,才捡到了这一些。
大火煮粥,即便锅里只有一把米,也把整锅汤都煮的浓稠起来。
等看似米粥,实则更像米汤的粥煮好了,小榔头把所有的米都捞给了娘亲,自己只喝米汤。
因为只剩下一个碗,他没办法和娘亲一起吃,就先盛了饭去喂母亲。
蓉娘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几口,就说自己吃不下了。
她哪里不知道儿子把锅里的米都捞给了自己,儿子干活,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