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亓出事了。
赵亓是谁?徐清下意识地回想,可她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她想了好一会儿,才从当年程逾白不幸惜败的良器之争中,极力回想起这个名字。
六年前也是大四最后一年,在程逾白受邀去英国前夕,陶瓷大学开展了一堂讲座,主题是什么她记不大清了,当时要求整个院系大四学生都去听讲座,胖子还打趣说主讲教授来头比吴奕还大,要不能真正实现就业指导,他就去掀了教授讲台。
他们几个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吃完午饭直奔大讲堂。胖子当即认怂,想给人领回去,没想到就在艺术楼前的草坪上与主讲教授狭路相逢。
教授当时正在接受记者采访,旁边还有个学生。
这个学生就是赵亓。
赵亓十三岁被中央美院录取,猎范围极其广泛,美术、工业、设计、手作都很擅长,审美也很极致,于市场还有自己独到的敏锐嗅觉,堪称天才捕手。吴奕说过,年轻一辈里仿古能和程逾白叫一叫板的,只有他。
徐清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回到地下车库,转了一圈,没找到老张。她不甘心又找了一圈,依旧未遂。
她给程逾白回完消息,也赶往医院。
徐稚柳在路上听完她对赵亓仅限的了解,很少,不过从只字片语和“两生花”身上,已经足以判断刻线系列真正的创作者是谁。
赵亓的作品风格就像旷野里一丛草,一目了然,又野火不尽,“秋山”就是典型代表。
徐清回忆当时在艺术楼前遇见的男孩,非常年轻,面容还有点稚嫩,与同为十八岁的徐稚柳摆在一起对比,如果说徐稚柳的春风化雨是一层皮囊,用来糊弄人的表象,那么赵亓就真正是随处可见的一撮野草,纵也家世平平,却因成名很早,一身傲骨,鲜活有朝气。
主讲教授在接受采访,四下都有镜头,换成一般人多少有点局促,他却浑不在意,百无聊赖地踢一颗小石子。远远看到他们,他兴奋地跳了起来,随后大步跑来,和老张抱在一起。
徐清怎么也不能将那个英姿勃发的大男孩和如今躺在病床瘦骨嶙峋的青年人联系到一块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无法想象六年可以把一个人变成这样,这种震撼是颠覆性的,至少对徐清而言,非常颠覆。
“我那时候看到他,听说他和程逾白一起入围了良器最佳新秀作品,两人要一起去领奖现场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他那么小的年纪,就已经那么厉害,纵不能一举拿下大奖,也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高度了吧?想想当时的自己,还在为每一天的生计而担忧,考虑的不过是要不要迎合低俗审美的市场,或是怎么样才能找到一种平衡,既可以遵从内心地活着,又可以承担爷爷的医药费。是不是很可笑?我以为他会过得很好,非常好,一个完全自由的创作环境所带来的成就,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可他怎么会……”
那时候她看待赵亓,亦如看待程逾白,甚至因为一点不足外人道的心思,她更加敏感。如何在两个天差地别的阶级里寻求到平等与自爱,很多时候也是她痛苦的来源。
这种痛苦,如今在赵亓颠覆性的现状里,受到了质疑。
她傻傻地想了很久,突然被急救声拉回现实。病床上的赵亓毫无征兆地抽搐起来,整张脸呈现一种半青半紫的颜色,而露在外面的手臂却是异样的红色,离得很远也能看到狰狞血管。
程逾白被护士推到外面,一拳头砸在门上。
他们在病房外等待,中途护士来问他们是不是家属,程逾白没有犹豫,上前接过病危通知单:“我是他朋友,我可以签字。”
所幸抢救及时,半小时后赵亓脱离了危险。医生说:“他中毒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不过身子素质太差了,一看平时就不怎么运动,营养也跟不上,看他瘦成什么样了?这事就先不说,你们是他朋友?以后多照看一点吧。”
赵亓还在昏迷中,医生说今晚比较重要,就算醒来,也可能会出现视物不清、情绪暴躁等后遗症。程逾白思忖了下还是问:“看他的情况,能不能判断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煤气中毒?”
医生瞥他一眼:“这点我们没法确认,只能说幸亏发现得早,再晚一点可能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老张也来了,大概一路上已经消化了情绪,他看起来还算平静,先去看了看赵亓,随后问程逾白是什么情况。
程逾白没说话,朝徐清看过来。徐清坐着不动,他好似也挺无奈,说道:“我去的时候邻居已经闻到煤气味了,正打算报警。”
他一看气味是从赵亓房子里传出来的,没等警察来就踹了门。他心里有怀疑,进门后留意观察,四处门窗紧闭,赵亓躺在床上,看起来是自然睡着的样子,鞋子也整整齐齐摆在床边,除了锅上炖的粥早就成了糊糊,没别的可疑痕迹。
来的路上他也问了警察,目前来看无从判断是自杀还是意外,究竟怎么一回事,可能只有等赵亓醒来才知道了。
程逾白话没说得太露骨,只赵亓突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