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又走到江边。
徐稚柳在她身旁,凝望江水涛涛,晚来风骤,雨势汹涌。
天大地大,却仿佛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过了不知多久,徐稚柳终于开口:“一则官方声明顶多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却不能帮你解除眼下的危机,也无法弥补已经产生的损失,你就打算这样收手?徐清,你还有后手吗?”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你不打算对胖子做什么吗?”
徐清沉默了很久,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看向徐稚柳:“你小字叫谦公吧?以后我叫你阿谦,可以吗?”
“徐清,我在和你说正事,你……”
“阿谦,你有豁出命去也要保护的家人吗?”
徐稚柳愣住,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有,母亲过去就叫我阿谦,我还有个弟弟,叫阿南。”
为了阿南,他向安十九磕了二十个响头,从那之后,一步步滑向深渊,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他深吸口气:“胖子的确有他的苦衷,可谁没有苦衷?伤害和苦衷不是对等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过去的那点情谊心慈手软……”
“你还记得上次在胖子饭馆,那个躲在后厨不说话的小胖墩吗?原来他小名就叫小胖,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大名是什么。”徐清说,“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为了一个上学名额,要买一套房,买不起房就要离婚,就要卖店,要倾家荡产,还要维护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想到爷爷,想到爷爷下跪请求老师把留学名额给她,想到爷爷重病时,同学们为她发起捐款,想到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为了碰瓷想破脑袋,想到老师同情地说,碍于她的爸爸还有完整行事能力,今年的贫困资助名额不能给她了,想到无数个走投无路的瞬间,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里,想到刚才程逾白那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剐在心脏上……
为了豁出命去也要保护的家人,他们失去尊严,失去体面,失去底线。
他们出于爱,出于自愿。
自甘沉沦。
……
这一晚之后,舆论风向再次发生改变,起初有为徐清发声而被大批网友围攻、攻讦的对象纷纷揭竿而起,高举大旗,在网络起义,部分网友明晰真相,愿意相信和道歉,而部分网友却开始倒戈,大骂瓷协肮脏,官官相护。
就在网友们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高雯接到一通电话。很深的夜,她再三确认后,长长叹了声气。
随后通过一封内部举报信,瓷协总会强征程逾白参加内调。高雯作为代表,在内部调查会上首先肯定了程逾白这些年对于陶瓷实业的付出,其次认定其目的不纯,有理由怀疑百采改革是一场买卖。
出席会议的皆是业内泰斗,闻言哗然,纷纷向程逾白抛掷疑果。
程逾白还没来得及自辩,高雯又放出他与元惜时亲密接触的照片,点出他在百采改革第三次讨论会不予通过后的种种举动,疑似通过利益输送,置换元惜时的选票。
程逾白当然不会承认,别说未遂,就是元惜时真的被收买,他也不会承认。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似乎要把它们盯穿。
高雯问他:“为什么《大国重器》第二期节目,一个宣传国货,重新建立民族自信的大好机会,嘉宾不是国产陶瓷品牌创始人,而是一个日本品牌代表,你知道这样做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吗?除此以外,你还承诺了元惜时什么?”
程逾白一言不发,视线投向对面坐着的朱荣。
朱荣面无表情。
高雯再次提醒程逾白:“这次只是内部调查会,你还有机会自证,一旦公开就来不及了,到那时元惜时、吴奕都要接受调查,他们一个是四世堂的中国区代表,一个是著名陶瓷实业家,更是你的恩师,程逾白,小心覆水难收……”
程逾白微微一笑:“都是无稽之谈,要让我说什么?”
高雯咬牙:“我已经和陶瓷大学取得联系,对方承认吴奕在为四世堂高校合作一事走动,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高校合作本来就是常有的事。”
“为什么不是其他陶瓷品牌,偏偏又是四世堂?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你们在鸣泉茶庄的那次会面,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高雯放低声音,“程逾白,你最好实话实话,我手里掌握的证据可能比你认为的要多很多,包括警局的备案和当天瓷博会现场参会人的口述。”
这就等于提醒他,她有人证了。
程逾白眉心一皱,捏紧桌上的矿泉水瓶。
这场内调会持续了两个小时,始终没能撬开程逾白的嘴,就在各位泰斗略显疲色时,朱荣说道:“今天我们请到了一位人证,本来在内调阶段不应该请她出面,不过考虑到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想各位领导还是应该见一见,听听她怎么说。”
程逾白一直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已经让几位泰斗心生疑虑,想着也许是高雯搞错了,这封举报信也许只是什么私人恩怨,本打算再问一会儿,还问不出什么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