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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8)(1 / 4)

“梁山好汉阮小七在起义失败后化名萧恩,隐迹江湖,重操旧业,与女儿桂英打渔为生。他本想平安度日,却因恶霸丁员外勾结贪官吕子秋一再勒索渔税、欺压渔民而忍无可忍,奋起反抗,痛打教师爷,杀死丁员外,远走他乡。这出戏揭的是残酷暴力的社会,露的是官官相护的黑暗,而我们老百姓就是要团结起来,一起向恶势力反抗!”说书先生一道惊堂木拍下,寥寥数声捧艮,便是无尽唏嘘。

谁能想到京剧名戏《打渔杀家》,终究败给雨夜一出《杀鸡儆猴》。

二十个响头,多少人亲眼见证了那一幕,自此随安十九而来的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服从。

夏瑛上任这日,三窑九会的主事人皆至城门前亲迎,安十九也赫然在列,诸位当家人小心作陪,不敢有丝毫轻慢,只盼着新一任督陶官是个好人,否则如徐小东家当晚所受到的屈辱,恐怕会经常上演了。

幸好,夏瑛是个好人。他不喜铺张浪费,一应宴酒全都推掉,不好结党营私,大力清查三窑九会,从上往下逐一肃清,短短数日闹得景德镇人仰马翻。有安十九朋党之流,甚至当场被扭送景德镇衙门,只他在景德镇经营数年,树大根深,盘根错节,不好轻易撼动。

可即便从他身上抓几个虱子下来,大家伙也高兴。下半夜清火时,梁佩秋突然过来巡视,指挥加表工扒清余炭。这样火下挫,脚下瓷器才能烧熟。

一般烧一次窑要一天一夜,加表工负责下半夜和次天下午,佗坯工负责上半天和次天上午,不想今夜佗坯工吃坏了肚子,正上吐下泻,恐怕明天早上也接不了班,梁佩秋遂来顶上。

加表工说到抓虱子笑得合不拢嘴,一看梁佩秋面无表情,不敢笑了。

小梁可是大家伙公认的小神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窑的把庄,自己虽年长他不少,可能不能升职还得看他。于是一整晚加表工如坐针毡,每每话到嘴边,一看到小梁木木的眼神就闭了嘴。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半个月,王瑜忍不可忍,亲自去了趟湖田窑。

梁佩秋雨夜与真凶缠斗受了很重的伤,眼角有一大块乌青,嘴巴破了皮,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混战时对方还曾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正中他的后脑,因此半边脑袋都肿了,至今仍未消肿。加上烧窑连续熬夜,又多日宿醉,整张脸瘦得凹陷下去,脸色泛黄,没有一丝神采,单就靠在门廊上,望着烟雾弥漫的烟囱能发呆一整日。

徐稚柳在小门看他很久很久,那双会发光的眼睛都没发现他。他走近了,将热乎乎的酱肘子放到他面前,唤一声:“小梁。”

梁佩秋才抬起眼睛。

“你怎么不吃饭?”徐稚柳说,“王叔说你近来精神不佳,可是生病了?有没有去看大夫?”

他声音温温的,和以前没有不同,却听得梁佩秋格外难受。他转开目光,说:“我没病,只是不饿。”

徐稚柳无奈,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徐稚柳重新开口:“其实没什么,我不介意,你不必为我难过。”

“你当真不介意吗?”梁佩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那你为什么没有再去夜巡窑厂?”

按说凶手归案,一切回到正轨,该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可半月以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狮子弄的月色下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梁佩秋猛的起身,日光照得他头晕眼花,他晃了晃,勉力站住了脚。

“我每天都去等你。”

每天都等不到。他的柳哥,那样勤勉的一个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梁佩秋咬得牙齿欲碎,“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我恨死了安十九,我甚至、甚至……”

他甚至想杀了那人。如果杀了安十九,可以让一切回到原位的话,他愿意做这件事。他愿意为了柳哥做任何事。

似猜到他要说什么,徐稚柳及时打断道:“小梁,别等了。”

他的声音有些许凉意。

梁佩秋蓦然回首,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我以后,不会再去窑厂巡夜了。”徐稚柳没有看他。他也说不准,为什么不敢看梁佩秋。

那天直到离开,徐稚柳也没有明言自己不再巡视窑厂的原因,只很快梁佩秋就有了答案。

安十九好财,景德镇上下皆知。他自受命督陶以来,收受贿赂,欺压窑工,强占土地,勾结瓷商倒卖上等瓷从中牟利,乱改瓷税制度和各大会馆、商行间的规矩,弄得江西瓷业乌烟瘴气……其臭名昭彰,十里八乡皆知。

“先说瓷税,向来按行帮进行,各帮按照采购瓷器的品种和数量交税。虽说支、帮、包、篓粗细不一,品种不一,抽的税率也不一样,但大家都默认了,行规就是行规,自要公平,可你们知道吗?凡是跟狐狸大王来往密切的行帮,瓷税都要打个折,少则八折九折,多则对折!”

民间为避免祸端,为安十九取了个外号,戏称“狐狸大王”,暗指他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岂有此理!难道偌大江西就没人能治得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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