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努力不后退,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她的身边,那个肉俑站得笔直。他的姿态宁静而放松,像是在等待约见的对象。符行川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不高的身体护在众人之前。
附近的佝罗军被凶煞之力污染,死了个七七八八。夜色里只剩山雾与轻风,静谧得可怕。
突然,他们所在的区域亮起一片暗红光辉。周围景象出现数据错乱似的错位噪点。
半瘫在地上的黄粱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隐约的黑灰漩涡。
“噗叽?!”
葛听听听不懂黄粱的语言,但她能猜出来,那大概是句骂人话。
事实上,那确实是句脏话。
事态严重如此,黄今已经在精神上放弃了。他入职识安这些日子,早已学会了“哈哈随便吧”这五字真言——一个灵匠,如今连手都没有,约等于大伙儿的重型挂件。
黄今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更倒霉。
异变乍起,漩涡旋转,他的脑袋生疼,像是有人把保龄球塞进了他的脑子。有什么庞然大物挤进了他的思维,而且感觉上和他一样惊恐。
那东西也抛出某种类似于脏话的思绪。
好在思维与思维之间的交流很快,黄今被这位不速之客冲击得迷迷糊糊,但好歹分辨出了“殷刃的救兵”这个意思。
黄今在心中疯狂循环清心符,咬紧不存在的牙关。
【行吧。】他强撑着传达思想,【先交给你,我尽量挺住。】
现象甲-A682,黄粱。
极端危险、也极端稀有的有实体邪物之一。黄粱十分擅长认知攻击,换言之,它非常擅长制造逼真的幻境。
在葛听听与符行川担忧的视线中,原本的瘫倒的黄粱渐渐饱满。它原本五彩斑斓的体表化作纯黑,突兀得仿佛一个空间孔洞。
瞬息之间,以黄粱为中心,周围的环境仿佛被覆盖,开始快速改变。
同一片夜色之下,吸饱鲜血的土地变得干净,烧剩的残骸变回起火的房屋。人们的尸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急急奔走的山民们。静谧的夜色被一阵阵沙哑破音的狗叫撕破,掺杂着人们“敌袭!”的高喊。
幻境在现实之中,只是幻境。
而在亦幻亦真的记忆环境里,幻境足以比肩“现实”。
矛盾的记忆彼此掺杂,记忆的世界陷入混乱。敌人控制的凶煞被环境影响,结结实实凝固在了原地。
嘈杂狗叫里,符行川也激动地大叫两声。红布之下,钟成说闭上眼。
“殷刃。”他轻声唤道。
是殷刃。
敌人在大肆篡改凶煞的记忆,识安无论做什么,都会加重这份混乱。千年前的事实早已湮灭,记忆被毁坏了,被覆写了,理论上再也无法恢复。毕竟强如识安,也只是刚派人进来调查细节。
沉没会如此自信,自信在他们认为这仅仅是“凶煞的记忆”。
可沉没会不知道的是,当年的事件,还存在一位尚在世的见证者。
那人还能把当年的真相重现世间。
当年停在山坡上的大天师,目睹与自己亲近的村庄一步步走向毁灭。那份记忆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此时此刻,黄粱投射而出的景象清晰到可怖。
老人与中年人们拿起农具,冲向村口。妇女们指引着孩童奔向祠堂,她们手中都抓着厚实的菜刀。
“快!快躲好,躲到祠堂最深处去,大天师那边留了术法!”女人们用沙哑的喉咙一遍遍嘱咐,“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出来!”
稍大些的孩子们自觉担任头领,带着更小的孩童往祠堂跑。
那只神犬则抖落身上的绸缎,站在门口狂吠,声音比山民们还要焦急。
“异人大人……异人大人不来救我们吗?”一个孩童不肯离开母亲,她紧紧抱着妈妈的小腿。
“乖,先躲好。”
孩子的母亲蹲下身。
“异人大人太强,他要是出手,咱们只会死得更快。他已经给咱们留了好多防护,好娃儿,娘一会儿就去见你。”
“可是祠堂藏不下那么多人。”孩子抽搭着说道。
“……娘知道。”
女人抬起头,看向山雾遮掩的远方。
“娘知道。”
山民们极有血性,同样是死,这次他们硬是打出了令人胆寒的气势。推进到祠堂时,这支佝罗军居然生生损耗三分之一,剩下还有不少人带着伤。
军中的修行者,更是只剩一个人。
神犬……或者说,那只犬类邪物遍体鳞伤,全身都是术法烧焦的痕迹。它冲那个仅剩的佝罗修行者呲起牙齿,牙缝中全是人类血肉。
它拖着一条断腿,傲然站在祠堂大门口,背后是紧闭的祠堂大门。
“进去,都杀光!让这群贱民断子绝孙!”
领军的佝罗人怒吼。
黑狗疯狂吠叫,身周冒出黑光。黑光展成护盾,死死护住祠堂门墙。佝罗军换了辟邪木制造的长箭,箭矢雨一样射向黑狗。
“不要打狗狗!”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刚才抱住母亲不肯撒手的小女孩,她到底没肯进祠堂,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