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 厂房内愈发昏暗。鹏哥身后的窗户渐渐染上夜色,配上那颗没有凹凸的头颅,他看起来就像是哪家鬼屋里的怪物演员。
不那么逼真的头颅, 下面硬生生接了具活人身体。
头颅上画着露出八颗牙齿的扭曲笑容,湿润的眼球爬满血丝。
鹏哥似乎非常想坐下, 或者朝前扑倒。他的身子摇来晃去, 可惜双脚不听使唤, 牢牢黏在地上,把他变成一个吓人盒子里来回摇摆的小丑。
那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哈哈。”他断断续续地吐着字, 声音近乎悲鸣, “哈哈……!”
见到这分外异常的景象, 几位警察有些紧张, 但没有一个人后退。他们担忧地看着钟成说这位“专业人士”,准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冲上去救人。
摇摇摆摆, 晃晃悠悠, 不到两米的距离, 鹏哥几步便挪完了。
他几乎脸贴脸停在钟成说面前, 嘴里依旧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话。声音时高时低, 嘶哑而扭曲,像是坏掉的复读机。
“哈哈, 贱货, 来了还想回去?哈哈……”
钟成说岿然不动:“想,我打算再过半个小时下班回家。”
“还有, 请不要说脏话。”他又后知后觉地补了句。
鹏哥:“……”
他停住呓语, 整个人卡在原地,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殷刃没忍住, 噗嗤笑出声:“喂钟哥, 你眼中那人什么样?”
“二十岁上下,脸色特别差,看上去有些脱水迹象,最好赶快送去医院补液。”钟成说实事求是地评价。
他似乎看不见鹏哥脸上的异常。
与此同时,卢小河的连珠炮弹出耳机:“目标周身煞气浓度0.24~0.28fR,较强污染持续中。未探测到煞气扩散迹象,初步判断为非传染性异常,科学岗人员可以正常接近。”
卢小河话音刚落,钟成说身形一闪。
犹如黑豹捕食,钟成说的压迫感瞬间炸开,眨眼间便完成了整套攻击。膝窝被踢,鹏哥发出极尖锐的“哈!”声,那股未知力量这回没能撑住他的身体——钟成说的擒拿下,他直接双膝跪地。
鹏哥全身抽搐,关节咔咔拧动,脑袋时快时慢地乱甩,挣扎方式离奇又恶心。钟成说理也不理,只管把他牢牢按在原处。鹏哥有个一米八几,身子挺壮,也不知道钟成说哪来的那么大力道。
孙警官欲言又止:“这人的脸……”
钟成说:“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如果你们感觉不对劲,附近可能有致幻气体或霉菌。”
孙警官顿悟,利落地下指示:“上去帮忙!听见没有,环境不卫生,都注意着点。”
两分钟后,三位混混被依次带上警车。
鹏哥则被束缚好,由120送往海谷市人民医院。医院八成也有识安的人,来接人的医护扫了眼那张平面脸,表情异常淡定。
“直接送去识安专区。”他无视疯狂扑腾的鹏哥,当机立断。说完还专门做了一通消毒,操作行云流水,非常熟练。
整套流程跑完,天还没黑透。
钟成说如愿以偿地按时下班,殷刃则买了本地厉鬼推荐的肉夹馍。两人一人捧着一个,在万兴街边找了个僻静角落,面对面打发晚餐。
馍酥肉香,腊汁迸出满口鲜美。食物热乎乎地下肚,殷刃仅剩的不爽全被夜风驱散。
他之前还真没尝试过这种生活。眼下他正在烟火气中忙忙碌碌,不用操心吃穿用度,甚至还与人这般亲近。
挺新鲜,还不错。记吃不记打的鬼王大人有点满意,决定待会儿再买两个肉夹馍当夜宵。
眼下过了饭点有一阵,钟成说明显饿了,吃东西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这人似乎很怕烫,只见他吃着吃着突然僵住,开始急促抽气。
鬼王大人没有压抑自己,当场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钟成说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默默背过身去。
殷刃也不在意:“咱们要不要吃绿豆刨冰?离这就几步路,据说很健康。”
胡桃小姐真诚推荐,她表示当初她减肥时常常去吃,钟成说那种热量控制狂应当不会抗拒。
果然,听到这个建议,钟成说又默默转回来:“好。”
……
次日,海谷市人民医院,识安专区。
经过一晚的治疗,橙脑袋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看到上门的殷刃和钟成说,他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好歹绷住了没逃。
橙脑袋叫钱志成,十九岁。他浑浑噩噩混完中专,现今在饭店后厨打工。
根据钱志成的说法,他自己“混社会还没多久”,尚处在觉得不务正业“很时髦”,被吴涛带着学坏的初级阶段。如今遇见这种事,钱志成连发型都懒得打理了,他任由橙色头发贴上头皮,整个人像条被雨淋透的博美犬。
“警察刚走。”他畏畏缩缩地说。
“我们的询问重点和警方不太一样。”殷刃笑得很亲切。
看到那张漂亮过头的笑脸,钱志成僵了好一会儿,有点大舌头:“也、也行,你们问吧。”
确认问题后,钱志成拿被子裹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