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来了。 朱浩知道回绝不得,否则就等于坐实了自己卧底的身份。 从开始为新皇做事,扮演着朱四影子幕僚的角色,又从杨慎这里刺探情报,朱浩早就有被人怀疑的心理准备,要证明自身“清白”只能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去一趟江南,对朱浩来说没什么。 顺道去看看京西的铁矿厂和船厂的情况,把运河沿线的银号,以及南京城的自家产业巡视一番,就当是出去公费旅游。 “我一个人去吗?” 朱浩很想知道,派去监督他的人是谁。 他猜想可能是余承勋。 但这件事暂时不能确定,朱浩揣测随自己南下之人是余承勋的立足点,在于女婿不同于儿子,既值得信任,却又不完全可靠。 杨廷和没找到暗中为新皇做事的“高人”,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身边人来了,毕竟很多次新皇都料事于先,自己这边有“卧底”的可能非常大,前有杨维聪“投敌”,谁知余承勋会不会吃里扒外站到小皇帝那边去? 名义上是翁婿,但余承勋这个女婿却不那么老实,家里娶小妾不说,又在外养外室,或许不甘被他这个岳丈所挟,想要自立门户? 还有一种可能是余承勋或考虑到新皇年富力强,而老岳丈在朝的日子却不长久,想要为自己留后手呢? 朱浩直观地认为,杨廷和派余承勋和他一起去,既是让余承勋监督,其实何尝不是互相监督? 杨慎对此讳莫如深。 “估计是你一个人去,但你在朝毕竟没多少做事的经验,核查方面需要有帮手,具体怎么安排,需要综合考虑。预计三五天后就出发,抵达南京后,达甫会接待你。” 居然提到了杨维聪? 朱浩心想,杨维聪恐怕在南京郁闷坏了,考中榜眼,却被早早外调,而杨慎不顾跟他多年的交情,强行把他赶到南京来,却留了个兴王府出身的朱浩在身边? 这要是跟杨维聪碰面,那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朱浩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赘言。 …… …… 杨慎既是来通知朱浩,就没有丝毫商议的余地。 既然怀疑朱浩为新皇做事,那就没理由考虑朱浩现在的想法是什么,直接将之外调是最好的选择。 但此事……却在翰林院中遭遇了阻力。 而且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刘春亲自反对。 听到风声后,刘春立即把杨慎叫去他的公事房,当面叱问:“敬道在馆中做得好好的,为何要让他去查什么南京地方的桉子?他有经验吗?难道朝廷无人,非要从翰苑抽调人手才行?” 杨慎不想跟刘春解释,他知道,因为朱浩的救命之恩,刘春现在把朱浩当成得意门生,把朱浩外调,简直就是跟刘春作对。 为了自己以后在翰林院中有好日子过,不宜当面跟刘春起冲突。 “这是家父的意思。” 杨慎直接把杨廷和搬出来。 一了百了。 听听这理由,合理吧? 谁知杨慎不提杨廷和还好,一提出来,瞬间让刘春火冒三丈,刘春正因为外间传言因入阁事他跟杨廷和闹得很不愉快,心里正膈应,现在杨廷和就把他欣赏的门生给调走,这不是专门针对吗? “这一届留馆,鼎甲中已去其二,二人皆都没有过错,这是要让馆中无人可用吗?”刘春炮轰一般质问。 杨慎哭笑不得。 这个刘老头,脾气太大了,难道是觉得仕途无望,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体统和官场规矩吧? 杨慎道:“刘学士,您或是有什么误会?达甫外调南京,那是他办事不力,再便是南京的确有出缺的情况;至于敬道……他此番不过是替朝廷去南京核查账目,乃是家父对他的器重,家父有意让我或者懋功去,照刘学士的意思,家父也想把我们杨家人外放?” “嗯!?” 刘春倒没想到这一层。 以当前他所获取的信息,不会去想朱浩跟新皇有什么联系,更不会想杨廷和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试探朱浩是否在为新皇做事,所以他就算发火,也找不到问题根源,很容易就被杨慎带偏节奏。 杨慎道:“也是因为在下最近身体抱恙,所以家父的意思,让懋功陪他同往,待办完差事……估计一两个月后就能回京,如此刘学士应该没意见了吧?” 刘春琢磨了一下,既然只是临时派遣的差事,连余承勋这个杨家女婿都同往,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可不管怎么看……杨廷和此举都像是对朱浩的打压。 先前杨廷和不就有把朱浩外调的意思,后来在他和孙交二人联手抵制下,才没让那件事成为现实吗? 在刘春看来,会不会这次就是想了个借口把朱浩派出去当差,回头就让朱浩直接留在南京不回来了? 但若是余承勋也同去…… 刘春感觉脑袋一团浆湖。 杨慎见刘春苦思冥想,心里暗笑,你个老家伙思虑再多,能盘算到家父那地步?你终归还是没有入阁的能耐啊。 “那刘学士,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告退了,回头还要去跟懋功交待差事,告辞了。”杨慎见机请离。 刘春点点头,心中疑惑不解,却还是放杨慎出去了。 …… …… 刘春没把这件事想明白,当晚便去找孙交问询。 孙交倒没觉得怎样,一脸澹然地让刘春放心,大概意思是,朱浩那边由他孙交担着,绝对不会让杨廷和把朱浩外放南京。 就算刘春感觉孙交话中有话,但还是没摸清楚这中间有何蹊跷。 朱浩这边就要做好离开京师的准备了。 先得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尤其是针对杨廷和的一系列应对举措,要在他离开后,于朝堂上掀起一场政治风波,而风波的源头必须要有对杨廷和直接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