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带朱浩去见朝鲜使节,对朱浩来说,初次接触外交事务,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他的计划是要大明威加四海,那作为宗主国负责海外征战的他,难免会遇到接见各国使节的事,正好拿朝鲜使节来练练手。 八月初八。 距离朱四寿诞还有两天。 朱浩以翰林院修撰、外交副使的身份,跟随正使杨慎前去接见朝鲜使节代表。 朝鲜这边正使是户曹参判申继宗,副使为礼曹参判尹希仍。 说起来二人能代表朝鲜来大明上贡,自然有其卓异之处,汉语水平之高让人惊叹不已。 此时朝鲜境内基本都是书写汉字,学习汉文化蔚然成风,科举考试也以考核儒家经典为主,朝鲜上层士族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大明官话,以此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下见过两位上国天使。”申继宗稍微年长些,说话略显气虚气短,有种强压病痛的感觉。 所说汉语,字正腔圆,几乎听不出是外族人,比起大明南方士子还更标准,跟大明北直隶读书人几无二致。 朱浩微笑点头,今天他就是个看客,出头之事不用他来做。 杨慎负责上前沟通。 所谈主要两件事,第一件是朝鲜给大明上贡,除了恭贺新皇登基及万寿圣节送贺礼外,还有就是把贡品进行交接,主要由鸿胪寺和礼部的人负责。 至于第二件事,是听取朝鲜方面的诉求。 朝鲜中宗李怿于正德十五年,立时年五岁的第四子李峼为王世子,相当于太子,希望其身份能得到大明承认,以此奠定李峼朝鲜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 本来朝鲜国王立嗣,大明一般不会理会,但问题是国主李怿自己就是靠“篡位”上位,其立虽然是嫡长子,却是第四个儿子,前面庶长子李嵋仍活得好好的,而且德行无亏,大明有立长的传统,不立长子就违背明朝所定法统,所以朝鲜对李峼世子身份的认定非常在意,生怕引起大明朝廷的敌意。 “此等事,礼部自会酌情上报,你们将国书递交便可。” 杨慎倒觉得没什么问题。 朝鲜只是大明的藩属国,理论上来说,朝鲜内部事务,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不该干预,你们爱立谁为世子就立谁,就好像我们很稀罕管一样,谁有那个精力? 当然,此等事最终还是要呈报给皇帝,由朱四来定夺。 申继宗瞥了眼左右,见鸿胪寺和礼部的人正在外边院子里清点朝鲜的贡品和贺礼,而朱浩落后杨慎几步站着,面无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当下陪笑着从旁边的几桉上拿起个灰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杨慎。 杨慎退了一步,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叱问:“何物?” 申继宗点头哈腰,阿谀地笑道:“杨翰林乃大明栋梁,我等在国内时便多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区区薄礼,略表心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望杨翰林笑纳。” 作为藩属国使节,上来就给大明的官员送礼,怎么看都不合规矩。 朱浩却知道,申继宗这是代表朝鲜君臣贿赂杨慎,看重的是杨慎大明首辅儿子的身份,以此获得杨廷和认同。 有了杨廷和父子首肯,朝鲜在争取大明支持上就能占据主动。 “不必了。” 杨慎连具体是什么东西都不想看,连连摆手,示意他不会收礼。 由此可见,杨慎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作为朝廷命官,跟外邦使节见上一面就收礼,传扬出去还在不在朝堂混了? 再说了,小国寡民,礼物能厚到什么程度? 作为天朝上国前途无量的官员,从来都高高在上,看不起下面的撮尔小国,觉得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能送出像样的东西就怪了。 而且杨慎自恃甚高,官场没混出名头前,不会接受任何贿赂,作为首辅之子,他可不缺银子,缺的是名气和官位。 “这……” 申继宗厚着脸皮向杨慎送礼,结果直接被退回,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竭力遏制心中升腾的羞恼,申继宗往杨慎身后的朱浩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琢磨,难道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杨慎不好意思收礼?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大明状元,国姓,字敬道,未来朝堂的栋梁,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说。” 杨慎见申继宗审视朱浩,干脆把人拉过来,特地介绍了一下,以此打破尴尬的气氛。 “久仰,久仰!” 申继宗拱拱手,礼貌性跟朱浩打招呼。 大明的状元? 对不起,我们朝鲜距离中原有点距离,从未听说过你们历届状元的名讳,再说了,你杨用修不也是大明的状元吗?干嘛要介绍别人? 朱浩明显感觉自己受到轻视,但他不着恼,笑着打招呼:“二位,我看你们在京师的差事完成后,早些回国,不然的话……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申继宗跟尹希仍对视一眼,不懂朱浩在说什么。 难怪是状元,说话高深莫测,每个字我们都明白,但连在一起就令人费解了。 申继宗道:“足下,不知我等身上会发生如何不好之事?莫非北疆战事有误?令边关封锁,我等出不了关口?” 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你说我们可能会遇到祸事,明显是威胁,我就回敬一句,看看你们大明,现在正在跟鞑靼人交战,名义上你们也是鞑靼人的宗主国,如今却被人家打到关口封闭,连我们这些前来朝贡的使节都受到影响,怎么体现天朝上邦威仪呢? “会不会说话?” 杨慎怒目圆瞪,语气不善。 来之前他就对朱浩有过嘱咐,使节交流时多半会有人跳出来抖机灵,这都是民族自尊心作祟,想以一些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