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徐遵,他一开始就带了几名老卒跑到一处空地上,七手八脚刨了个坑,胡乱埋了个类似皮鼓的小物件,然后就轮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会儿似乎听出了一些异常。
“来的不是前一日上官武所部遭遇的大股敌骑,就算是,追上来的也没有那么多人马。”
姜绍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刻竟然从那张马脸上看到了一丝平静。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卒们伏地听声的高超技艺,最先从远处跑入众人视野的,竟只有一个举着旗帜、快速奔驰的魏国骑兵。
在斜照的阳光下,人马轮廓蒙上了一层光圈,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尊从天而降的金甲骑兵。
来不及让众人惊诧,紧接着,在那面旗帜背后,冒出了第二个、第三个骑兵······
抵近的敌骑没了光圈加成,再看上去就是衣甲普通的轻骑,他们聚拢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黑压压的一大片,等到最后一名骑兵清晰地显露人马轮廓,拢总计算也不过四五十名骑兵。
可就是这魏国的几十名骑兵不断鸣镝、扬尘,借着昨日大胜之威,竟以假乱真造出了偌大声势,吓得缺少游骑哨探、截击的姜绍部就地采取紧急防御。
看着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汉卒,魏军为首的独眼骑吏发出几声冷笑,虽然有了昨日一战,蜀兵高度戒备让他们的突击很难再次奏效,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另一目的就已经达到。
蜀军人马内心惊慌、进退失据,变成惊弓之鸟。
插翅难逃的他们接下来会面临陇右骑兵轮番袭扰惊吓,逐渐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然后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到被魏国后续步骑击溃或者自行崩溃鼠窜。。。
而昨日的大胜同样也让为首的独眼骑吏斗志高涨,他看着这部人数不多的蜀卒,轻蔑地认为他们与昨日被击溃的那部汉军是差不多货色的人马,顿时生出了试探进攻的心思。
···
“嗷嗷呜——咻——咻——”
几十名魏国骑兵只短暂整顿一会,就重新分成几队,呼啸着向列阵防御的姜绍部杀过来。
他们并不急于冲锋陷阵,而是骚扰性地跑马掠过,零散发射箭矢,不求杀伤敌军,只为试探虚实,然后再兜马返回。
但这一举动依然引起了严阵以待的汉军过激反应,排头的汉卒出现了骚乱,阵中迅速飞出一波箭雨。
显而易见,这样的攻击没能对远远掠阵、队形分散的魏国骑兵造成有效杀伤。
“是些雏儿。哈哈哈。。。”
独眼骑吏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他敏锐捕抓到了阵中弓弩手重新上弦的时机,按捺不住内心的进攻欲望,竟招呼着身边的骑兵集结队伍转变方向,径直向汉军军阵的一段防线正面冲来。
他们当然不是血气上头要硬冲竖盾架矛的汉军军阵,而是要趁着阵中弓弩再次上弦的空档,迅速逼近军阵,用弓箭、投矛、手戟等远射、投掷兵器,越过前列身披铁铠的长矛兵,对后面的阵中人马进行攻击。
姜绍部虽是断后的人马,阵中仍有一些的挽车的骡马,他们和没有披甲的弓弩手一样,是魏国骑兵首要攻击的目标。
按照以往的战阵经验,阵中这些弓弩手和骡马的防御力最低,一旦遭受敌军攻击往往最容易崩溃,继而扰乱军队阵型,引发更大规模的溃败。
而失去阵型、散乱无序的步卒,就成了骑兵能够轻松猎杀的猎物。
想想那熟悉的一幕,狂飙猛进的独眼骑吏不由露出了一丝狞笑。
但战场上的情景没有照着他的预想出现,只听见阵中一声鼓响,竖起盾牌、严阵以待的长矛兵“哗哗”地将手中的盾牌先后放倒,身后一队半蹲着架弩的蹶张士则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几乎不用多花时间瞄准,就朝进至六十步还在向前冲锋的骑队扣下了弩机机括。
“噗——噗——”在马背上下意识压低身躯的独眼骑吏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只觉头上有劲风飞过,然后耳中充斥的尽是箭簇刺入己方人马血肉的声音。
正面遭受一波弩箭的骑队阵型如同一张被瞬间戳破的纸,中箭的人马轰然扑地,掀起一阵尘土,连带着吓得其他骑兵紧急勒马、转向躲避,人喊马嘶的声音起此彼伏,整个骑队陷入混乱。
“该死的蜀儿,竟然使诈。”
紧急勒马的独眼骑吏啐了一口,来不及庆幸自己刚刚躲过一劫。意识到自己的贪功冒进使得己方骑队掉入圈套,心里莫名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愤怒和羞耻感。
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连忙策马转向,招呼身边还能走的骑兵尽快撤退。
“快走。。”
独眼骑吏高声疾呼,拍马就走,恐慌混乱的骑队根本无法再组织起还击,就连撤退也甚是慌乱,还发生了人马掉头拥挤倾轧的情况。
而此时汉军阵中上弦后的第二波箭雨已经如期而至,借着箭矢的攻势掩护,一队手持刀盾的轻卒在侯猛的带领下,匆匆从阵列间冲了出来,直扑阵外不远处仍未从混乱中恢复秩序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