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书房。
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柳老丞相在心中暗暗叹息。
先凰驾崩那天所发生的事故,已然深深烙印在她脑海,继而对那位喜怒无常的新凰忌惮恐惧到了极点。
当初作为监国的太女,还只是试探性的抛出一些政策,那时朝堂之上便有大批氏族之臣激烈反对。
若是于公也就罢了,但她们所言却是为了私利。
当时,还只是太女的新凰笑眯眯的应了,没有半点要争辩的意味。
看着好似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没想到,她会在帝凰驾崩当日,毫不留情挥起屠刀,将其中反对最激烈的数位大臣,直接归为谋害帝凰的叛贼逆党,当场诛杀于金銮殿外。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殿前的白玉石阶,血腥味充斥那片空间,久未消散。
但与殿内众位重臣相比,那些又是幸运的。
她们终究未曾亲眼目睹堂堂帝凰被人像宰杀野鸡,一剑抹脖于床上。
哪怕没有新凰封口,这几位重臣依旧日日担惊受怕,惴惴不安。
就怕每日一睁眼,会变成人生中的最后一天。
这其中,刘老丞相尤甚。
论公,以她与江南氏族的关系,比之那些被杀大臣只深不浅。
只要她一日在朝,就始终是一面旗帜。
论私,她多年唯帝凰马首是瞻,也曾照帝凰嘱咐,暗中打压太女——
只不过为人较为狡猾,哪怕是不满太女的新政,或是暗中打压,也总是习惯性留有一些余地。
如今新凰留着她这个受人吹捧的‘氏族领袖’不杀,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势力也没清除,反倒是将声望最隆盛是几位中流砥柱一网打尽,还冠以‘逆贼叛党’之名,简直与釜底抽薪无异!
柳老丞相在朝着屹立多年,早就锻炼出无比敏锐的嗅觉,立即察觉出新凰那无比坚决的改革之心。
自古豪绅氏族,清清白白的几乎没有,隐匿田产农户,偷税漏税之人繁多。
上下勾连,欺压百姓之人多不胜数。
——种种迹象表明,只有新凰愿意调查,几乎是一查一个准。
尽管是‘谋害先凰’这样扯淡的理由,她也毫不怀疑,新凰手中必然早有那些人平日所为的切切实实的罪证。
之所以没有放出,不过是暂时还不想与江南那些豪绅氏族彻底撕破脸。
被杀的那些人便是新凰给出的警告。
若是其余人还不识相,继续与其作对,那么新凰手头那些罪证便有了用武之地。
用来炮制一场大案,牵连的就不止眼前的这些人了。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却无法改变其他人的观念。
别看她身居丞相之位,其人也不过庶女出身,那些以血脉为尊的氏族,表面捧着她,内心深处却未必看得上。
奈何,她们远在地方,不曾身处朝堂,更不曾见识新凰的真面目,还以为用对付先凰的手段能应付新凰。
因此,新凰的新政彻底激怒了她们,所以,这才有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书房里,听完对方讲述的谋划之后,柳老丞相一言不发,后背冒出细密的冷汗。
“谢姐三思,新凰并非是尔等所想那般好相与之人,此事陛下已留有余地,不如退让些,避开其锋芒,以待——”
她试图规劝,可对方并不领情,毫不客气的将其言打断。
“退让?先人数百年积累的家业,岂能说让就让的?你可知小帝凰的那些政令一旦实行,会让我等遭受多大损失?那可是每年至少数百万两的白银!”
言辞理直气壮,听着底气十足。
数百年的经营,这些氏族豪绅早已将江南当中自己的地盘。
如今新凰欲夺她们的东西,分给那些庶民,简直狂妄,可恶!
若是没有她们奉上白花花的银子供养军队,帝凰哪里还能做到挥师北上,夺回江山?
没想到,如今却要过河拆桥!
更别提兴建疏远,改革科举制度,此举更是荒唐至极!
那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有何资格玷污圣贤之书,与她们同朝为官?
这人丝毫不曾想过,她们的银子本就是收刮民脂民膏而来。
供养的军队,百官,其实是天下百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属常事。
柳老丞相还想再劝,这人却固执己见。
“我等早已定好计谋,你莫要再所言,话不投机半句多,请恕我失礼了,告辞。”
说完拱手,甩袖离去。
待到离开书房后,这人往后瞧了一眼,心中暗自冷笑。
“小侍养大,果然登不得台面。当初在先凰面前卑躬屈膝,如今在新凰面前摇尾乞怜,真是丢尽氏族颜面。”
书房内,柳老丞相沉默良久之后,铺开面前的宣纸,开始研墨。
“真是自找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