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襄阳湖边的楚将军酒量要稍逊一些,好几次都先于大江边的车将军醉倒,还是车胤国把他扶回房间去的。好在差距仅在一线之间,并不影响两人兴致。
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擦黑,先前那斥候又进来禀报:“那边乃是弥勒教徒为他们佛母庆生,已经聚集了三四万人,还有七里八乡的民众往南岸赶呢。”
楚落有些坐不住了,对车胤国沉声道:“这事透着邪劲,我得去看看。”
车胤国颔首道:“不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为妙。老哥只管去,这里有兄弟坐镇,不必挂怀。”
楚落起身拱手道:“那就拜托哥哥了。”说着便去后堂披挂。
等他全副武装出现在江边,几千兵士正在列队登上泊在码头的几十艘‘先登’舰。
楚落也不等登舰的兵士,先行带着僚属上了艨艟旗舰,便在几艘‘赤马’的护卫下驶离了军港。
军船直湖面,到一弯新月浸凉了江水时。站在船头的楚落便能看见南岸隐隐的篝火,江风送来阵阵鼎沸的人声。他便命令艨艟下碇,换乘扁平快船赤马,悄悄靠近湖边。
岸上声响越来越清晰,伏在船头的楚落听到岸上的几万人在齐声诵念着:“释迦当衰,弥勒大兴!极乐净土,即在彼岸!”
过了一会,便有一群着装怪异的男子站到两丈高的台子上,齐声高喊道:“恭迎佛子……”
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便是哭声一片,叩首连连。楚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一边副将道:“这些人怎么了?”
副将也拿不准道:“应该是激动吧。”
说话间,场中几万人齐齐跪倒,伏首贴地,顿时鸦雀无声。两人赶紧凝神静气,举目四望。
只见一群手持法杖、宝剑、锤子等各色武器的怪袍客,抬着一顶青呢小轿,从远处迤逦而来,不一会便到了台上。怪袍客们毕恭毕敬的把那小轿落在台中央,便在四周护卫起来。
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中年人膝行着爬到轿边,似乎与轿中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说了一会,他便起身对台下高声道:“龙华太子殿下有旨……”
台下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佛子的法旨。
“大圣大能、慈悲万状佛母太后陛下今日万岁华诞,太子殿下却为万民奔波,俗务缠身,不得回转极乐为佛母庆生,负罪无比,愧疚无比。因而在这六百里襄阳湖畔,召集众弟子信众,为南方婆娑世界中的佛母陛下,遥祝……”
台上台下众人皆面向南面跪下,跟着喊道:“遥祝……”
“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这边却惹恼了偷听的楚将军,他此生最见不得别人往南方下跪,不由火冒三丈道:“走……”
小船在湖上轻巧转个弯,便消失在莽莽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涟漪。
过了一会,已经平复的涟漪竟又一圈圈荡漾起来,这波动越来越激烈,最后‘哗’地一声,几个脑袋从水中冒出,原来水下有人。
这几人浮出水面后,大口呼吸几下新鲜空气。再看他们的脸,都用特制的水彩涂上,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待气息回复后,几人便朝湖边游去。进了芦苇从中,才敢开口说话。
左边一个身穿鲨皮水靠的汉子低声道:“真险,怎么就能碰上水师的船呢?”
右边那个稍瘦些的汉子轻笑道:“这么大的动静,看热闹的自然多。”
旁边的人还想插嘴,中间那个首领模样的低喝道:“噤声!”
几人赶紧闭上嘴。待他们都静下来,中间那人低声道:“殿下已经亲临一线,咱们要是在发动前还救不出朱大人,就等着去荣军农场种一辈子地吧。”竟然是隆郡王府的情报头子、沈冰的声音。
听他如此说,几人都正经起来,起先说话的那个压低嗓门道:“听着方才那动静,不就在轿子吗?”
沈冰摇摇头,轻声道:“没照面之前,谁也说不准怎么回事。”
他们随秦雷一路北上,今日后晌才到的湖边,根本来不及了解更多情况,稍作布置,便潜到这襄阳湖边等待机会。
沿着他们的来路,有一只被涂成漆黑的大船,静静的在同样漆黑的夜色中游弋。若不是有人掀动厚厚的棉帘,泄露出一丝灯光,这黑船就真要与这夜融为一体了。
顺着那一缕灯光,便看到一个黑衣卫,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入船舱。等到帘布落下,那光也倏地不见了。
黑衣卫把食盒放在小机边,打开盖子,从中间取出几盘切牛肉、撕羊肉、卤豆腐之类不用加热的菜肴,再提出一小坛老烧,倒满一盅。这才朝上首同样黑衣的俊朗青年恭声道:“王爷,凑合用一些吧。”
这青年正是秦雷,他点点头,却没有动筷子,而是对一边的石敢道:“你说他们已经到位了吗?”
石敢心道,我寸步不离开您,您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轻声道:“应该没问题吧。”
这时在外面望风的卫士进来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