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下。
隔着一层玻璃的无菌病房中,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连唇色都淡到几近于无。
苍老的眼眸有气无力的半睁着,眼神里的光都是散的。
池慕川和云泞兮套上老院长递过来的无菌服,隔着玻璃远远看着。
除了心肺监测设备在记录工作着,整个病房里出奇的安静。
等等,这心跳数据……
云泞兮注意到心率监测仪器上的数值,微微拧起了眉头。
好样的,又被算计了。
这老狐狸……
“院长,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云泞兮妖娆浅笑着开口,慑人的算计眼神从眼底倾泻而出,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拉开门,经过全身消毒的门中门。
云泞兮牵着池慕川走到病床边,坐下,状若无意的正好压住了仪器的电极线。
顿时,仪器警报声响起——
“呀,不好意思,院长你要不要叫人来看看,老爷子这心跳成一条线了,难搞哦……”云泞兮侧眸,瞥向床上装病的池元卿,一字一顿的扬声开口。
然后抬手,在老院长着急的眼神中,一把扯下贴在老爷子身上的电极片,并且关掉了响着噪音的仪器。
双手轻轻拍了拍,回眸,冷然提醒:“院长,你若是还杵在这,外面人闯进来,可不好收场了……”
老院长因为她的提醒,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无菌室,亲自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池元卿被她这不按章法的行为呛得连连咳嗽,抬手拍着胸口,不忿的瞪了一眼云泞兮。
这丫头,多让他煽情一下会死啊……
会,我家宝贝会难过。
云泞兮用眼神回答他,毫不客气的将池慕川抱在怀里,慵懒的靠在他肩头,居高临下看着池元卿。
池慕川看着病床上明显已经没有大碍的池元卿,瘪瘪嘴,淡声开口:“爷爷,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吓唬人很好玩?还有,我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小川,爷爷这都是为了你的以后着想。”池元卿在他审视的眼光下,老脸有些挂不住,轻咳之后缓缓开口:“而且,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
“什么?”池慕川怔然,略带不解。
池元卿抬眸看着他们俩个,自力更生的将床头升起。
轻叹了一声:“看来当局者迷的,不止我这老眼昏花的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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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的晚上。
池元卿听家里下人前来禀报,大儿媳妇又犯病了。
念及禄民,正打算歇息的池元卿披着外套就赶了过去。
刚进院子,就见到鹿妤川披头散发的坐在别墅四楼窗台上,抱着音乐盒作势要往下跳。
扬声嘶喊着,声嘶力竭的不让任何人靠近。
池元卿走上楼,冷声让房间里围着的下人和医生护士都退下,不要围在这,人太多更容易刺激发病。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
池元卿低声劝着鹿妤川从窗台上下来,却听见她语调平静的开口:“父亲,就让我在这坐会吧……”
披头散发的女人抬手,优雅的用手指当做梳子,将散乱的长发拨整齐,抬眸看着天上的星河,怀里抱着已经停止转动的八音盒,精致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可否认,鹿妤川很美。
她安静的靠坐在窗台上,瘦削的指尖慢慢转动着八音盒,跳舞的小人在音乐声里转动着。
“父亲,你看它,跳舞跳得多开心。”
“哪怕是被囚在这方寸之间,只要给予它一点点助力,它就可以翩然起舞,什么都不用去想。所以,你说它究竟是自由的,还是不幸的呢?”
鹿妤川缓慢沙哑的开口,眼眸中全然没有疯傻,一片澄净而纯粹,带着淡淡的笑意,指尖轻轻抚摸着八音盒。
池元卿看着她,拧眉深思之后,低言回答着:“是自由的,也是不幸的,主要在于看着它的人的心境。”
她问的,是八音盒,更是她自己。
池元卿听得出,也猜得到……
鹿妤川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连小川都被推得远远地,甚至还有好几次对小川不惜拳打脚踢,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他没有想明白的。
“父亲说的是,端看瞧它的人的心境。”鹿妤川垂下长睫,定定的看着怀里的八音盒,闷声:“但如果,看它的人不在了呢,它又该如何……是束之高阁蒙上灰尘,还是随着一起去,亦或者转手再交给下一个人……”
“孩子,先从窗台上下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聊。”池元卿负手在背后,站在卧房门外,深沉的眼眸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话音才落,就听得鹿妤川突然笑起来。
笑声很低,而且算不上开心……
她伸手扶着窗子,摇摇晃晃的站在窗台边沿,裙摆随着夜风的呼啸而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