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近那信封嗅了嗅,不仅是那信封上,就连那用墨写的字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时诩的这些信是在烽县写的,当时烽县的那个条件,可没有这么好的墨。
而且信封上的这股熏香味,时诩太过熟悉了,就在刚才,带着这股香味的小妖精刚在自己身上蹭了半天。
他与景聆都曾在无聊的时候临摹过对方的字,景聆的字写得秀气,而时诩此番给这些官员们写的信里也特地收敛了笔锋,因此她写起来,便跟自己的字迹别无二致了。
柳文祥在一旁一边啃着嫩牛肉,一边注视着时诩的神色,忽然见时诩的唇角勾出了一抹笑,他便问道:“子定,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时诩愣了一瞬,笑道:“这的确就是我当时写给您的,许是因为前几日下雨让信差耽误了,所以这信今日才送到您手上。”
柳文祥喝了几口酒,脸就更红了,他忽然站起,扶着桌子慢吞吞地走到时诩旁边,一只重重的手臂忽然搭上了时诩的肩。
“柳叔……”时诩以为柳文祥是喝醉了,便想要扶他一把,但柳文祥却抓住了时诩想要扶自己的手,拉着他往屏风后面走。
柳文祥闭着眼睛沉思,他像是一个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的智者。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了时诩的手,面对着时诩,用浑浊的双眼看着他。
“小侯爷啊。”柳文祥忽然卸掉了他身上的粗犷,变得语重心长,“我们几个都是侯爷当年的老部下了,我也猜到了他们是怎么搪塞你的,但人人都想活命,你不要怪罪他们。”
时诩摇着头,说:“我都明白。”
柳文祥抿紧了双唇,他点着头说:“你柳叔我也帮不了你太多,有一些事情我也不能直接讲给你,我只能给你一条藤,能不能摸到最终的那个瓜,就看你自己了。”
时诩闻言,眼里充满了感激,他连忙拱手道:“柳叔愿意帮助子定,子定感激不已。”
柳文祥朝他摆了摆手,说:“不必谢我,侯爷当年一心为国,最终却遭此下场……他在九泉之下,怕是都不能安心……可出于另外一些原因,柳叔又不是很希望你查这件事。”
柳文祥说着,温热的眼泪就从他泛红的眼眶里滚了出来,他低着头,捏着袖子在眼睛上擦拭着。
柳文祥又继续道:“罢了,御史台察院有个叫车嘉的监察御史,他曾经是陈王亲信,你可以去问问他。”
时诩在心中记下了车嘉的名字,他点着头说:“多谢柳叔。”
柳文祥擦干了眼泪,缓缓抬起头,伸手抚摸着时诩的脸,轻声道:“好孩子,你与你父亲一样,是一块能够做贤臣的材料;你的父亲一定与柳叔一样,希望你能够做个被君王重用的好臣子,平定内忧外患。子定,不要辜负你父亲的期望。”
柳文祥的这番话让时诩听得有些恍惚,但他依旧点着头,说:“子定明白。”
柳文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道:“柳叔年纪大了,今晨已经向皇上请旨告老还乡了,你如今战功赫赫,已经得到了祖上从未获得的殊荣,但你也要明白物极必反,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避其锋芒。”
“柳叔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时诩恳切地说。
“对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柳文祥思忖了少顷,看向时诩,“我听说你当年拒绝了太后给你的指婚,其实那位景小姐于你而言,算得上是良配。她是皇亲国戚,与你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你如今受皇上器重,更需要一位这样家世显赫的夫人帮助自己在朝廷上站稳脚跟。”
时诩听得心里不太舒服,他攥紧了袖口,目光游移不定,他道:“可子定认为,要想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凭借的应该是自己的政绩功勋,裙带关系……这向来是子定所不齿的。”
年轻人难免心高气傲,尤其是像时诩这种一帆风顺的将门子弟,柳文祥深表理解,他笑道:“侯爷的儿子,有骨气是好事。不过那位景小姐与别的官家小姐不一样,盛安城内不少高门大户都盯着她想让她做儿媳妇,你若是愿意争取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
时诩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