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冲散了丛林间的寒气,坠月的刀身在空中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刀身横切,鲜血喷洒,只听见一声重重的坠地声,丛林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时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这一路上除了满丘人的尸体之外,还有不少被砍掉头颅的毒蛇。
荣英骑着马缓缓走到时诩身侧,道:“这些满丘人真是阴损至极,不仅在这条路上埋伏,还放毒蛇。”
时诩擦着坠月刀身上的血渍,微微侧脸:“都处理干净了吗?”
荣英点了点头:“蛇窝都烧了,只是咱们的人伤了大半,怕是走不动了。”
连续两日不眠不休,比起身体上的疲惫不堪,时诩更觉得心累。
第一次反击满丘就出师不利,中了敌人的奸计,军中的士气难免低落沉重。
时诩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闭了闭眼道:“清点一下没有中毒的士兵,集结成一队跟我快马回嶆城,中了毒的也不能在这里久待,这山中丛林茂密,最适合埋伏,你带着他们在后面慢慢走。”
荣英领命道:“是。”
时诩拨开路边的白茅,眯着眼朝着山底下的一条小路比划了一番。
荣英清点好人后,时诩便带着剩余的兵马沿着小路一路疾驰。
万里无云,日光暴晒,经过半个时辰的行军,时诩终于望见了嶆城城门。
城外依旧激战不休,时诩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正准备继续行进,旁侧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时诩顿时警惕,举起坠月挡在身前。
马声嘶鸣,景聆和舒宇倏然从岔路中窜出,景聆被毒辣的日头晒出了一脸的汗,缕缕发丝沾在脸颊旁侧,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丛林中的细碎草屑。
时诩看清了来者,他神色一滞,薄唇微启:“景聆……”
看见时诩的这一刻,景聆脑子里面仿佛空了一般,她当即勒紧缰绳,猛烈地喘着气下马。
景聆快步跑到时诩跟前,鼻腔酸涩,雾气蒙上眼眶。
她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时诩的手,打量着时诩的脸,喃喃道:“我就说……你怎么会出事……”
时诩粗粝的大掌抓住了景聆柔软的手,他轻笑道:“谁说我出事了?我还要回来……”
时诩突然没了声音,景聆看着他张合的双唇,读出了他的唇语:
“抱你呢。”
时诩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下乌青明显,嘴唇上下也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显露出来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现在不是眷念于儿女情长的时候,景聆微微侧身收回了手,她将思绪藏到面皮后面,说:“满丘于昊趁着嶆城兵力空虚袭击,我已传信至千州,相信舞阳侯很快就能来支援。”
时诩眉头微展,他沉声道:“如今我这里还有四万人,可以再与于昊周旋一阵子。”
“四万人?”景聆神色微惊,“发生了什么,怎么损失了这么多人?”
时诩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于昊早早地转移到了霄城,我们虽然攻下了平城,却在回来的路上遭了于昊的暗算,不少人被毒蛇咬伤,中了蛇毒。”
景聆看了一眼时诩身后神色沮丧的兵卒,低头道:“真是卑鄙。”
两军在嶆城外激战了一上午,现下都已经陷入了疲乏。在这一场本就实力不均的战役中,嶆城守军已经折损了大半兵力。
山间的乌鸦唱着无情的悲歌,仿佛在提前宣判着某一方的失败与死亡。
景啸的病体已经拖到了极限,他被几个满丘兵团团围住,锋利的大刀从头顶劈下,景啸猛然咆哮一声,强忍着疼痛挥舞着陌刀将敌人掀翻。但他的动作已经比之前迟缓了不少,双肩处又新添了两道深深的刀伤。
时溪策马冲到景啸身侧,他刺死了几个满丘人,拉着景啸的手臂道:“将军,您快回去吧,这里还有我顶着。”
“不行!”景啸气喘吁吁,却依旧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必须要守在这里,我知道我身上的毒已经没救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还能动,靠着我这副病体残躯,能杀一个满丘人就是赚了一个。”
“可是将军……”
趁着二人说话的工夫,几个满丘人又冲了上来,景啸挣脱开时溪的束缚再次挥起了陌刀。
时溪在景啸身后杀敌,一边道:“我们还要在这里苦战到何时?”
“不知道!”景啸毫不犹豫地砍下了满丘人的头颅,“援军未到,我们只能死守。”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鹰唳,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如雷贯耳的马蹄声,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嶆城北面的山麓,高高举起的帅旗交错着纷飞。
林间的乌鸦被赤霜的嘶鸣声惊起,与桴鼓交错的马蹄声成了最鼓舞人心的战歌。
时溪将对手一枪钉入泥地,他转眼看向在山路间翻涌的旌旗,看清了上面的‘时’字。
时溪的唇角扯出一抹艰辛的笑:“是……是我哥来了……”
时诩猛然从山路冲出,猩红的怒目恰好与扭头的于昊对视。
“于昊!”
时诩长刀一挥,坠月的刀尖便远远地指向于昊。
于昊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