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并未大惊失色,在灰蒙蒙的水底,他如履平地般,用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了巨怪。
巨怪长着黄澄澄的眼珠,长长的脖颈,身负沉重的外壳。它见沉渊向他走过来,瞳孔收缩至一条缝,看不出来情绪。但沉渊总觉得,它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屏住了呼吸。
沉渊站在它的脖颈之下,伸手刚好触到它皱巴巴的皮肤。嗯,比南清院后山那棵长相怪异的龙血树的树皮还要硬。
说到龙血树,沉渊自然想到了和九悠一起埋在树下的笔记本。他认真地对巨怪说,“我有个师妹,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师妹。但是,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被你吃了,她不光会让你知道她是谁,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巨怪眨眨眼,像是在说:不放过就不放过,那又怎么样?天涯海角都是对我有利的地方,我会怕她吗?
“虽然她看起来小小一只,拳头也相当无力,但是她是我见过的最鲜活的生命。如果说,葵儿师姐的气质是向阳的花,那么她就像被花向的阳。”
沉渊低头,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眼神中的情绪。
“我已经可以想见,等她长大了,定然会给世间带来无尽的福气。这不是估计,而是预计,笃定的预言。”
巨怪甩了甩脖子,丑陋的脑袋迟缓地随脖子往相反的方向飘移。
“你不信?为什么?”
巨怪拿脑袋重重地顶了沉渊一下,还好沉渊反应快,巨怪的脑袋只是轻轻划过沉渊的衣摆。
轻薄的纱质外袍在水中如波浪般舒展开来,和沉渊的头发黑白相映。
巨怪:“……”
它不会叫,但是它会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见沉渊躲过了自己因为脖子太长,而慢半拍的突袭后面露笑意,它不服气地高高扬起脖子。
沉渊见巨怪的瞳孔还不死心地望着他,轻笑一声,摇头道,“自负不好,我从来就不自负。就好比,如果我想跟你攀关系,让你放过我,我就会说,我在冥海见过你,但是我没说。”
他的手指顺着壳上的纹理划开:“奇怪,潭水里的时间流动得比外面要慢。慢到我都感觉不到水流的速度。”
他握住手,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会对我回去的路有影响吗?”
他抬头和巨怪对视,如远峰和山丘般的眉眼舒展了许多。因为他再次感应到了幽冥君的召唤。
“久别重逢,我们都长大了。如果你想成为和我一样的灵体,就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会阻碍你修行的步伐。”
沉渊抬起双手,宽大的衣袖随之摆动。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同辈之礼,不卑不亢地站直了身子,郑重地说:
“再见,大乌龟。我要走了。”
***
“为什么还没有醒啊!”
九悠坐在阔风扇上,一会儿飘向屋顶,一会儿飘向山间,焦灼的抱怨声在山林之间回荡。
好在幽冥君为了不被打扰,让四个徒弟守住瀛华院的四角,设置了防止邪物入侵的结界,同时阻断了外界的声音。愫忧君在记忆珠内消耗了许多灵力,还未恢复,幽冥君坚决制止了他来召唤沉渊的请求。
愫忧君因为没能让沉渊平安归来而愧疚不已,但幽冥君觉得自己是沉渊的师父,保护徒儿是责任所在,愫忧君不必为此介怀。
折中了两种想法后,最终结论是二人都待在沉渊的屋子里,幽冥君负责施法召唤,愫忧君从旁辅助,以防万一。
两个上神联手,打穿冥界都可以,更别说只是预防邪物入侵了。
与屋内安静无声的场景相比,外面的五个弟子凑在一起,就热闹许多。九悠在结界外乱窜,看得炽阳只翻白眼。
“算我求你的,你别来我面前转悠了。你叫九悠,不叫转悠,赶紧滚,我谢谢你了,行吗?”
炽阳原地打坐不能离开,否则他早就起身请九悠离开了。但是九悠向来不听他的话惯了,没回怼他都是好的。
松柏无声地向这个方向张望,见九悠迅速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干脆利落地回头后,闭眼运气。
业堒早就因为话太多会容易导致不专心,而被幽冥君封住了声音。九悠从他身旁路过的,原本没想停下,却被他不甘心的“呜嗯呜嗯”之声吸引了注意力。
“看什么?我可帮不了你。师父施的法,你总不能指望我给你解掉吧?”
业堒:“呜嗯呜嗯(快给我讲讲记忆珠里有什么)。”
九悠回到地面上,双手捧脸,故意装糊涂,“说什么呢?根本听不懂哦。”
业堒使劲冲她手腕上戴的记忆珠努嘴:呜嗯呜嗯(就是这个啊)!
九悠摸了摸手链,在记忆珠上停顿了良久。自从出了记忆珠以后,记忆珠就变成了一颗普通的宝珠,被愫忧君赠与九悠。
九悠接到手以后,就做成手链戴在手上。乍一看,好像她也和五个师兄一样,拥有了一颗灵珠。
业堒对记忆珠垂涎已久,可九悠看都不让他多看一眼,别说碰了,他就憋了一股气到现在。
“别老是看别人的东西行吗?看坏了怎么办?”
九悠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