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了,近午的水面依然凉爽舒适,三三两两的画舫轻舟擦过,相距最近的一艘华丽大船不过丈余,船头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吵闹不休,膘肥体壮,连下巴上的黑痣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看到小船也不吵也不闹了,一起扒在船头俯视,异口同声地张大嘴慨叹:“哇!这么小!”下巴有痣的飞快补充:“还这么旧!那个老头一定很穷!”
潇潇翻白眼:“谁家的倒霉孩子,会不会说话!”
两个小胖子又是异口同声:“哇!丑八怪!”
潇潇:“……”
假寐的东彩虹哧地一笑,俩小胖子又发现了新大陆齐声:“哇……”却骤然没了下文。相顾哑了一瞬,下巴没痣的勉勉强强地承认:“就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另一个赶紧附和:“我们还小,长大就比他帅了!”又摇头晃脑地跟潇潇打听:“丑八怪!那是你男人吗?”
东彩虹:“……”
潇潇:“……”
她默不作声地直起身,把竹篙抄成打狗棍,摩挲着看向两个熊孩子的肥屁股。
俩小胖子无知故无畏,年纪小然而见识广,叽叽呱呱七嘴八舌,一个抵得上一群鸡鸭:“哎哎!丑八怪身材挺好的,有胸有屁股腿也长,脚……哇!她居然不穿鞋子!”“女人打赤脚真不知羞!不过丑八怪的脚白,比脸好看!”“脚好看有什么用?男人都看脸……”
聒噪成这样子,船舱仍是静悄悄的,好似根本没有活人。
潇潇耷拉着眼皮问:“你们船这么大,怎么没有人?”
有痣的答:“怎么没人?我爹爹和几个叔叔喝醉了!他们睡觉跟死了一样,都不打呼噜的!”
没痣的补充:“他们在赌坊赢了银子,喝了好多酒,晚上才能醒过来。”
潇潇颔首:“好。很好。”抄着打狗棍悍然跳上大船,往两个肥屁股上一顿抽。
两个胖大小子抱头鼠窜,挣不开逃不脱,嚎得跟两条野狼似的 ,舱里始终声息全无,仿佛人都死绝了。
小船宛如一尾游鱼轻快滑行。
阿伯不赞成地摇头:“孩子还小,不懂事。”
潇潇神清气爽莞尔一笑:“嗯,打一顿就好了。”
阿伯:“……”
潇潇:“打的多懂事早,不讲脏话懂礼貌,人人都夸好宝宝。”
阿伯:“……”
东彩虹合着眼晒太阳,又是哧地一笑。
另一艘华丽画舫停在左近,铮铮琮琮琴声悠扬,有个小丫头挑着帘子好奇张望,瞥见东彩虹先是一怔继而欢欢喜喜的挥了挥手:“公子公子,这么巧又见面了!我去告诉小姐!”不待对方回应,闪身入内。
里头琴声稍顿,随即调子一扬,大有欢快之意。
《梅花》曲者,见故人而心喜,把酒言欢,携手游春。冰华化雪月添白,,一日东风一日香。
阿伯会意地放下桨在船尾歇息,饮了口水,捋着斑白胡须笑而不语。胭脂姑娘是烟雨楼的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而不能得。他转头瞧自己船上的少年,眉梢斜飞眼角带笑,不仅好看,还引人亲近。
潇潇点评:“还好还好。”
某人不予回应,看样子并不晓得对面是哪位故人。
琴声一转,改了腔调。
《杨柳》辞叙离别,折枝相送,言短情长。难得的是并无忧愁苦闷之意,朗朗有朝气,风和日丽走马天涯。
潇潇点评:“尚可尚可。”
东彩虹半身靠在船舷,指节在葫芦上打着节拍,微笑道:“以其技巧及娴熟程度而论,这位姑娘也是佼佼者了。”乐声戛然而止,小丫头急忙撩起珠帘,一道人影袅袅婷婷伫立船头,弯腰示意,细细语声道:“公子谬赞了,胭脂愚笨,只这两首曲子勉强听得,委实贻笑大方。”
小丫头活泼泼地介绍:“公子公子,我是小兰,我家小姐名讳胭脂,前些日子我们在玲珑路见过的!您何不与这位……”对上潇潇的扁平脸打个磕绊,“这位……这位姐姐来饮杯茶,叙叙旧?”
一老两少三人仰头去看,潇潇一行打量一行点评:“的确美人,琴艺也好,只是还不如南山……”捂住嘴,偷偷瞥一眼东彩虹。
对方也正转眼看她,目光戏谑似笑非笑,“嗯?京城舞阳楼的南山?”
潇潇愉快地一拍巴掌:“我就知道你一定熟。”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东彩虹:“……”
胭脂姑娘婀娜多姿临风伫立,引得湖面大船小船徘徊不去,五行八作的男人们探头探脑蠢蠢欲动。
东彩虹随意挥了下手,对艄公道:“老伯,我们靠岸吧。”
潇潇诧异:“佳人有约你这态度!怎么,你很忙?”
东彩虹舒展筋骨,打个哈欠,懒懒地回:“嗯。”
美人固然可爱,奈何有人不爱美人爱美酒,粉黛桃红比不上一缕醇香。
潇潇便不相劝,她自己也趣味寥寥,于是扯动链子,把自己的小船拖得近了,打声唿哨,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