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师弟。”
玄天峰上的一处静室之外,道虚真人轻声道:“寒江不顾危险,欲要和元武一同前往京师问询安王。我心有不安,想找你算上一算。”
刍狗道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以其入道,成就遁甲元神,于占卜术算上造诣非凡,在这炼气士没落的时代里,他可谓是当世少有的神算。
像那天门瀑之战,刍狗道人实际上早就算出萧抱月将遇杀劫,若是他可告知一二,说不定萧抱月也不会遭到截杀了。
静室之内,久久未传来回应,直到片刻之后,才有声音响起。
“进来吧。”
刍狗道人的声音此刻格外虚弱,甚至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道虚真人闻言,连忙挥手轰开静室房门,冲入内中。
就见静室之内,巨大的罗盘徐徐转动,刍狗道人盘坐在罗盘之前,凝神观望,手指不断地进行着掐算。
“沐浴败地,刑戮征伐。”
刍狗道人喃喃念着,“大凶之兆。”
他不自觉地加快着掐算,试图算出这大凶之兆的源头,却不防一股恶气凭空而来,令他感觉气息一滞,身上的伤势复发,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太和山周边已是渐渐沦为大败之地了。”
刍狗道人按着胸腹,强行压下逆乱的气机,对着要来搀扶的道虚真人道:“太和周边,将有大凶险发生。”
他虽然因为私自主持泰山府君祭而被道虚真人软禁,但因为其身受重伤,还被某人来了一记心灵侵蚀,是以道虚真人并没有将他关入什么禁地之内,对于真武道发生的事情,刍狗道人还是清楚的。
燕玄空与其一伙,家族出身的门人自然也为其所用,在今日穆寒江宣称要一起前往京师之后,刍狗道人就收到了消息。
心忧真武道安危的他,立刻就开始卜算祸福,没想到算出这么个结果。
“万物有炁,天地便如一片炁海,若有一炁动,则万炁皆有所感,只不过会因为强弱而感应不同而已。卜算,便是依照此来进行。”
刍狗道人喘了一口气,道:“如今太和山周边即将沦为凶地,表明恶气已现于周遭,若寒江带人出行,太和山虚弱,便可能遭遇那恶气的来源侵害。”
“你想让寒江在无人护持的情况下前往京师?”道虚真人忍不住露出疑色。
他都有些怀疑刍狗道人是不是还想着扶持燕玄空了。
“也可以先发制人,找到那恶气的来源,将其铲除,”刍狗道人的声音逐渐转冷,“那元武不是想要聚名望吗?在他和寒江走之前找到那些威胁,逼他一同出手。他若不相助,便是企图背离道门。”
扣帽子这手段可不只元武一人会使,刍狗道人也是能用的得心应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懂聊斋啊。
“好。”
道虚真人点头应着,大步走出静室,开始寻找那恶气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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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一场大雨突然侵袭了京城,沉沉雨幕令得黎明前的黑暗一直延长,到了辰时,天色还是一片暗暗沉沉。
一条大鱼乘着雨水涨潮之际,从城外顺着河流游至京城范围,突然开始出现异动。
它努力地弯曲着身体,让鱼头和肥美的鱼身相触,细密又尖锐的牙齿从口中徐徐冒出,猛然一咬,撕扯开鱼身,让内中的鲜血流溢到水中。
这条鱼发了狂一样,一口一口地撕咬着自身,将血肉撕扯下来,却不吞食,而是任由其坠落到水中,和水,和血混合在一起。
到最后,这大鱼像是渐渐失去了气力,下半条鱼身也被撕扯得千疮百孔,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最后一咬,竟是将半条鱼身给咬断,两截身子在水中慢慢停下。
而它的血与肉,则是在水中飘动,滋养着河流中的鱼类,迎来一条又一条的水鱼进行噬咬。
这一幕不只是发生在一处,京城各地都有出现,只是不为人知而已。
大量的游鱼进入了京城,然后以自身为食粮,滋养了京城河流中的鱼类,将它们喂得肥肥美美的,而它们的血,则是融入了水中,渐渐化散于无形······
“一场造化,即将出现。”
沈羿从梦境中挣脱意识出来,思维开始清醒,睁开了双眼。
他刚刚像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了一条条游鱼,在江河中疯狂游动,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就游到了京师范围之内。
然后,噬咬,撕扯,断开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精气悉数释放。
而当他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正站在水面上时,他知道,这场梦境并非虚假,它切切实实发生在京师。
吸收了沈羿之血,吞噬了沈羿之肉,又将自身之血融入水中,将自身之肉喂养他物。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沈羿割肉喂鱼,两者行为相似,但后果,却是大不相同。
佛祖出于慈悲,而沈羿······
“这该是一场赋予生灵的造化······”沈羿轻轻说着,眼角却是流溢出一滴泪水,“这也是对人性的一种割舍。”
过去的他虽然已经不当人,但心中尚且还留存有一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