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种对话只会发生在皇帝和宰相之间。”穆歆停住筷子，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褚承泽，“陛下何时登基的，怎么没通知我？”
褚承泽嘴角微扬：“我负责吏部考核，可以推举人选。”
“我最合适。”穆歆扒拉了下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官员印象，最终得出结论，光凭她怀揣着暗夜军的口粮这一点，就没人更合适。
“因为武安侯世子要将虎符送给你？”
穆歆直接被呛到咳嗽，对着褚承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抱歉。”
褚承泽一步跨到穆歆身边给她拍背，垂着头低声说：“今日我在吏部问他们谁适合接替户部尚书，都没人理我。”
西暮听得腹诽不已，殿下越来越能颠倒黑白了，明明是没人敢开口，说得跟受排挤一样。
褚承泽接手官员考核的第一步，就是先把吏部从上到下整顿了一遍，直接罢免了一个侍郎、一个员外郎和三个主事，降职四十二人。
还有五个被查出前些年在考核中贪污受贿，当场被剥了官服扔进刑部大牢。
雷厉风行的将人情至上的吏部变成了令行禁止的另一个太子府，别说户部尚书的人选，就是吏部侍郎的位置都没人敢在拿出切实依据前推举自己人。
穆歆摆摆手，让褚承泽坐回去，语气温和不少：“怎么连名字都取好了，你爹早有计划？”
褚承泽给穆歆倒了一杯乌梅饮，解释道：“十年前就提过，当时我兄长极力反对，朝中大臣也不愿被监控，群情激奋，最后不了了之。”
“从清君侧到监察百官，听起来似乎差不多，本质上却完全不一样。”穆歆接过乌梅饮，自然而然地开始琢磨，“他是要磨一把比金吾卫更趁手的刀。”
“父皇最信任的是钦天监怀虚道长，其次是御史大夫罗绍，顾相因老三一事受了牵连，目前君臣关系不冷不热。”褚承泽习惯跟穆歆分享自己的想法，“但他们手中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若是我，首选会是没有阵营的孤臣，确保完全的忠诚。”穆歆以往收小弟的原则，就是有小团体的一概不要，“否则监察的作用就与御史重合了。”
“从头开始组建的锦衣卫可以，但暗夜军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
“家世地位不能差，否则压不过武安侯世子；还得武艺高超，要镇得住刚收编的暗夜军。”褚承泽分析着人选的必要条件。
穆歆挠挠下巴：“有这能力，谁会想不开去当一个被排斥的鹰犬头子，靠家族蒙荫当将军不是更好？”
“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比如必须要展现忠诚。”褚承泽已经有了猜测，“人选的范围，其实很小。”
“琅琊郡王幼子，镇国公世子，镇远侯嫡次孙？”
御史大夫罗绍深夜被召唤进宫，听到洪熙帝给出的人选，不由皱眉质疑：“陛下，这是否太过冒险？”
这三人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封疆大吏，兵权在握，如何能让他们再拥有监察百官的权力，那不是滋长造反的野心吗？
洪熙帝却问道：“监察百官，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向朕汇报。罗爱卿，你可知朕想要的锦衣卫，与御史台有何区别？”
罗绍在十年前也是反对建立锦衣卫的一员，如今见洪熙帝再次提起，谨慎答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解惑。”
“朕要听到所有声音。”
第二日朝会，洪熙帝正式公布武安侯暗夜军统帅的身份，同时宣布将暗夜军改制为锦衣卫的决定，顿时在朝堂上掀起一场激烈的骂战。
支持者认为暗夜军潜伏于朝堂之外，用自己的方式评定是否需要清君侧，本就不合理，转暗为明才是正道。
反对者坚持太祖皇帝的遗训不可更改，更何况暗夜军百年来两次出手，清除的都是罪有应得的权臣奸佞，于大周朝的安定繁盛有功。
中立方则更关心由谁担任锦衣卫的指挥使，武安侯的情况众所周知，世子年幼难担重任，这股势力会被谁吃下。
比起十年前一边倒的局面，洪熙帝对如今势均力敌的场面很满意，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不应该有任何人能驳回他的决策。
太子不可以，满朝文武更不可以。
洪熙帝的好心情没持续几天，就收到了坏消息，武安侯在去京兆府大牢探望夫人后，在侯府内吸食过量五石散暴毙而亡。
老夫人悲痛欲绝，彻查之后发现竟是武安侯嫡女带来的点心有问题，当下开了祠堂将萧大小姐从族谱中除名，放话再不许她踏入侯府一步。
“武安侯为何会死？”洪熙帝阴沉着脸，盯着跪下下首的杨大人。
杨大人近来也是焦头烂额，二儿媳闹着要和离，外孙女按他的吩咐去套话结果先是被逐出侯府，如今连夫家都要休了她，正在杨府寻死觅活。
此刻被洪熙帝质问，杨大人也是悲从中来，老泪纵横：“陛下，微臣只在点心中添加了双倍的五石散，本意是让外孙女先问出清君侧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