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京兆府的马车上,穆歆突然喊停,撩开车帘问道:“大人,可否从前面左拐那条街走?”
“歆儿,莫要胡闹!”大夫人被迫跟着一起去衙门,越发怨恨穆歆,言辞间带上厉色。
这煞星非要把夏荷和归尘道长送去见官,就是在报复,想当众打她的脸!
偏偏京兆府来得那么巧,穆歆三言两语说服了太夫人,直接把夏荷和归尘道长给绑了。
她拦都没拦住,还得陪着来京兆府。
京兆府派来的捕头赵武是京城本地人,对各路达官显贵了如指掌,向来圆滑。
如今穆氏圣眷正隆,此行又是请穆四小姐去配合案件调查,他自然不会放过示好的机会。
“穆四小姐客气了,”赵武说话间就领路往左拐,“小人对路很熟,前面也能到京兆府,还僻静些。”
“多谢大人。”
穆歆估算着距离,她的方向感极好,又有木系异能辅助,很快就确定了昨夜草籽暗卫停留的地方。
那是一处朱甍碧瓦的豪华府邸,巍峨的大门上,悬挂着三个大字——太子府。
穆歆继续看着街景,片刻后神色如常地放下车帘,闭上眼小憩。
那人是太子?
还是盯着太子的对手?
便宜爹隐晦地提过几句,当今太子储位不稳,所有皇子都在争那个位置。而穆氏无意从龙之功,只求置身事外。
穆歆深以为然,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没有比参与夺嫡更危险的事了。
看来只能躲远点了,平安富贵才是她的人生追求。
思索间,马车停在了京兆府前,穆歆由宋嬷嬷扶着下来,对吴氏歉然一笑:“辛苦大伯母,陪侄女走这一趟。”
在外人面前,吴氏又恢复了端庄雍容之态:“歆儿说笑了,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过来。”
吴氏也是第一次来京兆府,再端着翰林学士夫人的架子,心里也有几分忐忑。
尤其是堂上坐着的京兆府尹,年纪不大官威甚重,看着就不好相与。
现任京兆府尹方固,出身寒门,在办案上铁面无私,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名门望族,在他眼里只分三种人:苦主、罪犯以及案情相关人士。
“二位不必多礼,”方固不喜繁文缛节,开门见山道,“请穆四小姐来,是想问一下有关青云观的一个案子。”
穆歆顺势站直身子,就发现跪着的果然是熟面孔——静怡道长和刘三。
她从牙缝里省下的鸡翅,终究还是错付了。
“穆四小姐,你可认得堂下二人?”方固也不管穆歆年幼,只按照正常流程询问。
“认得,是青云观的静怡道长和刘郎中。”
“他二人原本已认罪,昨夜突然说要戴罪立功,状告你伪造祥瑞之象。”
穆歆闻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方大人,这二人可曾说是如何伪造的?”
静怡和刘三那夜虽然追着穆歆进了山林,却是没看清她的脸,否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追杀穆四小姐。
而稀里糊涂地被扔进京兆府后,很快就被查出这些年犯的罪行,只得俯首认罪。
哪知天无绝人之路,昨夜突然有人跟他们说,只要指认穆四小姐伪造祥瑞之象,就可保他二人日后脱身。
静怡按照那人的交代,涕泪横流地面向穆歆哭道:“穆四小姐,贫道自知罪孽深重,但也不能眼见着你欺世盗名,权当是赎罪了。”
刘三也不甘落后,争着表现:“穆四小姐,小人也是想戴罪立功,你就认了吧。”
说完,又对着方府尹磕头:“方大人,穆四小姐给我二人的封口费还在静怡道长的房内,足足有五百两银子。”
话说到这,就是人证物证俱全,咬定穆歆作假了。
大夫人吴氏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静怡道长和刘三,这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吴氏执掌中馈多年,并不是心思浅薄之人,只是眼界被困在后宅,一时没转过弯来。
欺君之罪向来可大可小,全凭上位者的心情。
穆氏如今不惧这样空口白牙的指控,便是穆歆真做了,只要不是御前认罪,也没人动得了她。
顶多是名声尽毁,再无好人家愿意说亲罢了。
但若是过了京兆府的明路,又有太后懿旨在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穆氏获罪的筏子。
吴氏越想越惊,背后一阵阵发凉,下意识地看向穆歆。
穆歆的神情却跟在荣德堂时无异,依旧气定神闲,完全不理会静怡和刘三对她的指控,只是等着方府尹答疑。
方固本就觉得此事蹊跷,这二人是在青云观出现祥瑞的当天清晨被扔到京兆府的,身上有一封信,简述了他们是如何勾结,合谋欺骗上青云观求子的妇人。
因案情涉及苦主的清白和子嗣,方固并未公开审理,因此静怡和刘三在入狱后就没再与外人接触。